在南姗看书——看着看着就发呆、赏花——赏着赏着就走神、绣嫁妆——绣着绣着就呆滞的时光中,好吧,南姗其实还没完全回过神,似乎从她在普生寺跳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兔子蹦,一脑袋撞到离奇出现的小五同志之后,不过短短数日,她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这就要嫁给小五同志了!
婚嫁之事,于古代的女儿家而言,便如第二次投胎,南姗单手撑着下巴,望着透明的窗纸,时而轻轻缓缓的眨动眼睛,投胎给南瑾夫妇做女儿,基本算是千娇万宠的活了十五年,嫁给小五同志后,她能这样平安喜乐的活个五十年么?
又三日后,苏有亮口中的‘云芳姑姑’翩然而至,她的年纪约摸有三十多岁,穿着一身肉桂色绣菊花纹路的宫装,面容生的十分欣雅,眉目间是一团温柔的和气。
与南姗打上照面之后,并不急着细看打量,云芳先姿态端凝的向南姗行礼问安,声音不卑不亢:“奴婢云芳,见过五皇子妃。”
陡然被称呼为‘皇子妃’,南姗差点就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她已知这位云芳姑姑,小五同志都是以十分尊敬的态度待之,遂亲自走上前,弯腰将其扶起:“姑姑,快请起。”
云芳身形流畅的起身之后,这才近处端看小主子即将要娶的正妻,肌肤胜雪的莹润娇嫩,双眉秀丽的勾翘明艳,目俏如星的秋波流盼,连声音都是悦耳动听的清丽如水,穿着蜜合色遍洒合欢花的交领长袄,配着宝石蓝织金线的长裙,生得果真如传言一般,相当貌美袅娜,难怪小主子心中如此念念不忘,微笑着温声道:“奴婢奉命前来教导皇子妃规矩和礼仪,还望皇子妃不嫌弃奴婢啰嗦唠叨才好。”
南姗见云芳笑的像一流柔柔的温泉水,十分温和亲切,便也浅浅笑道:“姑姑说的哪里话,该是我麻烦姑姑了才对。”
初见的寒暄过后,云芳正式入住南家,次日起便开始上课。
所谓皇宫的礼仪,与官宦人家其实大同小异,即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有吃相,喝茶也要有喝茶相,简单概括来讲,便是不论做什么,都要有秉礼的模样,关于礼仪这方面,云芳似乎并不太很作为重点,只是让南姗先自行演示走路、请安、吃饭、布菜、饮茶等姿势,云芳瞧着若有不端正妥帖之处,便出言略微纠正,南姗自幼得温氏细心教导,更兼长期的耳濡目染,在公众场合的一举一动,皆是循规蹈矩,娴雅端庄,遂短短五天之后,云芳便给予礼仪课顺利通关,转向皇宫规矩这一门课程。
皇室作为掌握天下局势的最大之家,自然规矩特别多,小到细微的称呼和穿着,都可以被拿来当作挑刺的理由,云芳对宫规这门课,讲解的十分细致,南姗听了半天,差点晕成蚊香眼,于是铺开宣纸,饱蘸墨汁,云芳说一条,南姗就记一条,空闲的时候就拎着教材熟背。
除此之外,云芳还详尽的讲述宫中复杂的人际关系,南姗大致总结为,皇帝统共娶过两任妻子,第一任是卫国公汪家之女,只是新婚才不过半年,便不幸因病去世,皇帝登基之后,亦追封其为皇后,其实在钱皇后嫁给皇帝之前,皇帝还订过一门亲事,不过这任未婚妻未过门前,也不幸因病而死,遂才有如今的钱皇后,皇帝嫡出的子嗣,便只有钱皇后所生的太子爷。
皇帝共册封过两名贵妃,一是四皇子生母德贵妃,德贵妃便是早先汪皇后的嫡亲妹子;二便是小五同志的生母珍贵妃,乃是早些年游太傅的独女,已过世十五年,是以萧朝现如今只有一名贵妃。
妃位如今只有三人,分别是已封王的二皇子之母静妃,以及封王的三皇子之母宁妃,另有早夭的六皇子之母惠妃,惠妃膝下现只有个五岁的小公主,在公主之中行五。
贵嫔之位亦有三名,分别是六岁的七皇子之母良贵嫔,以及八皇子之母荣贵嫔,九皇子之母先贵嫔,八、九皇子今年均是两岁。
嫔位共有四人,柔嫔育有大公主,封号太平,今年二十岁早已出嫁,婉嫔育有二公主,封号升平,今年十七岁也已出嫁,丽嫔育有三公主,今年十四岁,即将会出嫁,瑾嫔育有四公主,今年才十一岁。
除此之外,另有尚无子嗣的贵人、美人、才人、采女,难以数计。
南姗默抽着嘴角总结:难怪皇宫中的女人,个个都使劲浑身解数往龙床上爬,只要爬正确了姿势,有幸生下一子半女,不是封嫔,便是封妃,当然,依照事实分析,生个皇子绝对比生个公主吃香许多。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后妃的地位等级不一样,待遇真是差距好大,服侍皇帝最末等的采女,月例只有二两白银,贵妃嘛,不计绫罗绸缎、鲜菜果蔬等物资,单月例银子就有五十两,再当然,皇宫里物质生活最奢华的当属钱太后,只月例银子就是一百五十两!
咳咳,再话说,南姗给小五同志当媳妇后,若是皇子妃的级别,每月会有现银五十两的俸禄收入,若是日后升级为王妃,就会再长一回工资,变成六十两,再咳咳,难怪这么多人,挤着脑门想嫁入皇家,诱惑简直不要太大,想她老爹每日起得比鸡早,天天跟只陀螺似的转着不停,一个月才五十两工资……
在南姗一日日熟悉皇家情况时,礼部会同内务府挑了个吉日,前来南府放聘礼,按照皇子娶妃的礼数,抬来的彩礼把南姗的院子,足足占了个无处下脚,从山珍海味到绫罗绸缎,从金银玉器到簪环钗镯,再从四季茶果到牲畜酒水,各种物件数不胜数。
南姗听夏桂偷偷说,南老夫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叶氏三婶也瞧傻眼了,南姗不无坏心眼的想着,不知她老人家会不会又找她索要些呢。
关于这些彩礼的处置,温氏道类似可长储的绸缎、玉器以及金银首饰,通通再随南姗陪嫁去皇子府,其余什么吃的喝的不能久放的物品,温氏则按比例分配了下,给各房皆送了些。
烛火明媚,南姗展开一张海棠红的花笺,是由一名自称‘小包子’的内监,跟随着放聘礼的队伍,偷偷来给小五同志当信鸽,只见上头写着:若是想我,每天将我的名字写上一百遍。
南姗抽着下巴,默了半晌,最后提笔蘸墨,索性就当练字了吧,以后也能显摆显摆不是。
自南姗接了被封为皇子妃的圣旨后,便不用每日早起去请安,云芳到来之后,有时见南姗偶尔晚睡,便会劝她早些歇息,并道晚睡对身体不好,南姗清晨偶尔露出想赖床的意图时,云芳便让夏桂不用急着催她起床,说她其实还是个孩子呢,叫她再多睡会儿,语气每次都十分和蔼。
南姗不由感慨:小五同志,你这个云芳姑姑……好贴心。
黑夜静谧,南姗悬腕握笔,一划一划的写着萧清淮的名字,一边在纸上书写,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她干嘛要这么听话啊,小五同志又不是她老爹,练个字还每天都要检查。
不知何时,云芳脚步轻盈的进来,见南姗坐在暖炕上写字,便柔声道:“皇子妃,你该歇息了。”
每天都被称呼为‘皇子妃’,南姗习惯成自然后,就再也不起鸡皮疙瘩了,瞧见云芳缓步走来,想到正在写的矫情玩意儿,忙从一旁拿了本书,piaji一下给盖上,只不过书有点小没盖全,云芳走近的时候,正有明晃晃的‘清淮’两个字,露在外头。
瞧见云芳若有所悟的表情,南姗很想去死一死。
“皇子妃不用害羞,奴婢以前也常见殿下……写你的名字。”见南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架势,云芳温声笑着说。
南姗抬起头,轻轻‘啊’了一声,表示很好奇。
云芳的目光如水,温温地扫过南姗,低语轻声徘徊着:“殿下在六岁之后,快十岁之前,每天读书习武之后,都会写你的名字,每日夜里都要写足一百遍,才会去歇息……中间失忆的那五年没写过……有一天晚上,奴婢发现他又在写了,这才知他已想起从前的事……”
忆及那张花笺上的一小段话,若是想我,每天将我的名字写上一百遍,南姗忽觉心中颇不是滋味,莫名的就有些难过。
“殿下的记性自幼就极好,谁待他好,他都记得真真的……”云芳缓缓拿起南姗刚写的字,又道:“皇子妃,殿下真的很喜欢你,他怕你受别的嬷嬷刁难,便央求圣上换了我来,来之前,他还嘱咐我,那些礼仪不要让你整日练,只要不出大差错就可以了,还让我注意你素日都喜欢吃什么,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南姗心底顿时更虚了,最熟悉萧清淮的人就在她身边,她却从来没想过打听萧清淮的喜好,现在亡羊补牢,应该还为时未晚吧……南姗小声问云芳:“姑姑,那殿下素日的起居喜好……”
云芳轻轻摸了摸南姗的脑袋,温声道:“皇子妃今晚先早些去睡,待空闲了,皇子妃想知道什么,奴婢都会告诉你……”
南姗钻进暖洋洋的被窝后,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最后偷偷捶枕头抓狂,小五同志,你……你怎么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