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友财问他大哥:“我装病的事,要不要跟小西说一声啊?”小西要是知道他夸大伤情,还瞒着她,会生气的。
陆友富略沉吟,道:“事关重大,暂时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为好。”
见陆友财不以为然,训斥他:“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这事由不得你任性而为。”陆友富读过几年书,曾立志做一个儒商。说起话来总好掉几句书袋子。
眼见兄弟俩谁也说服不了谁,陆大嫂忙调和:“都少说两句。这点事也值当吵。”
出了个她自认为好的馊主意:“咱先不告诉她,还能趁机看看她对你咋样呢。她要是个好的,就告诉她。她要是看你伤重有其它心思了,就不告诉她。”
跟大哥说话还只是争辩要不要跟何小西说实话。到大嫂这就成为加强版考验了。
听到大嫂的话,陆友财就有些恼了:“小西她不是这样的人,大嫂你想法不要这么阴暗好不好。”
陆友富见他语气很冲,话也不好听,再次训斥他:“怎么跟你大嫂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陆友财情急之下说的话,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低下头,不说话了,但是心里还是不赞成大哥大嫂的意见。
有人来探望陆友财,这个话题也不适合再讨论,他们暂且放下。
待吃过早饭,拆了一扇门板做担架,送陆友财去城里看伤。
陆友财赌气不理任何人。
需要拆门板做担架的,要么是伤的严重,不宜挪动,要么是昏迷不醒。
驴车一路出村,看到的人纷纷侧目。猜测这是伤重不行了。众人唏嘘不止。更有人议论:“是为了渡口摆船的何大孩的妹妹这样的,何大孩家这回有钱要花了。”
何小东小名大孩。因为他从小个子就比同龄孩子高。跟同龄孩子站一块,把别人比得都像小孩,就他像个大小伙子。
陆家驴车到渡口的时候,正是人们乘船出村的高峰。
何小西他们家在安全方面做的很好。杜绝超载,哪怕只多一人,也要分两次过河。
因为船上多了辆驴车,荷载人数更少,岸边多了许多等候过河的人。
大家搭把手把人抬上船。不停有人询问受伤情况和原因。
陆友财躺在门板做的临时担架上,透过人群看向人群后方的何小西。希望她为自己担心,又怕夸大的情况吓到她。
努力朝着何小西的方向笑笑。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笑的十分勉强。
一时之间东西两村谣言四起。
何家老宅,何小南把从何凤英那里听来的话学与刘氏听。刘氏听了何小南的话后,找到何中槐面授机宜:“咱两家分过家了,我们怎么着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也别想我们管他们死活。
我丑话可跟你先说头里,你不要揽闲事。你要揽闲事就跟他们过去吧。”
何中槐哧溜一口酒,捏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嚼着:“我又不傻,管那闲事呐!”
刘氏眯眼笑着,拿起酒壶给他把酒杯添满。
同一时间段,村北柳家,也就是何小西大嫂柳氏的娘家,柳氏的老娘正被她儿子柳金柱抱怨着:“早让你去要,你不去。现在马上被她小姑子那个败家精败光了吧。”
何家分家那会因为置换地,何小东他们得了一些钱。柳金柱一直想打这笔钱的主意。多次怂恿柳家老娘来借。
柳家老娘私下里跟柳氏旁敲侧击过几次,打着为柳氏着想的幌子,提议为防止何小东把这笔钱给他妹妹做陪嫁,要帮她保管着。被柳氏拒绝了。
柳家老娘一听她闺女的小姑子惹了这么大一场祸事,还有把钱糟害完的可能,立马就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往何家新居赶去。要赶在陆家三房来要债之前先把钱拿到手。
柳家老娘来的时候,小驹正好也在家里。看到小驹,柳家老娘像看到什么传染源一样,眼睛里透着嫌弃与厌恶。
小驹拿碗倒了一碗水准备端进去给柳家老娘,习惯性想吐口口水进去。但想起之前何小西的告诫,又放弃了。
虽然感觉有些遗憾,但此时何小西的教诲稍占优势。顶着柳家老娘的厌恶把水送进去。又另外给柳氏和露露各倒了一碗。
柳家老娘一点都不避讳对小驹的嫌弃,当着他的面就开喷:“你傻啊你,之前总帮着那两个老废物壳子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的吧。你不管的话,他就会越来越过分。现在怎么样,让我说中了吧。又弄回来这么个小废物养着。”
村里的一对五保户,儿子被抓壮丁失去音讯。老两口视力都弱。何小东定期去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
对此,柳家老娘一肚子意见,认为女婿胳膊肘往外拐,宁愿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家亲戚。
柳氏只低头做着手里的针线,对她老娘的话不置可否。
小驹上了水,本来没打算偷听。但是听到他在那里褒贬自己,眼珠子转转,趴在门外偷偷听起墙根。
屋内,柳家老娘没有因为女儿的沉默对抗有所收敛,又把何小西,何小东全贬损一遍。
然后开始慢慢往正题上扯:“你兄弟是做大事的人,是因为没本钱才做不了。”
外面的大事柳氏也不懂,所以她只能过一会“嗯啊”一声作为回应,让她老娘知道她听着呢。
柳家老娘想听的可不是这个。她想听的是柳氏能大手一挥,拿出钱来支持他儿子要干的“大事业”。
见自己都暗示到近乎明示了,柳氏还没反应。这是跟自己搁这装傻呢。柳家老娘怒火中烧。一把扯过柳氏手里的针线活,呵斥道:“你个没脑子货,就只知道傻了吧唧的干活。
挣的钱都让你男人填了不知道哪里的窟窿。就是不知道帮帮你兄弟。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憨货。你要是有你兄弟一半的脑子,我也不用为你操这么多心。”
缝衣针戳到柳氏的手上,把旁边的露露吓得哇哇哭。
柳氏老娘依旧没得到想要的回复,还被孩子的哭声吵得脑仁疼。迁怒的骂露露:“哭哭哭,你个短命鬼就知道哭。活随你那个搅家精小姑。”
远在大河堰上的何小西也躺枪。
门外偷听的小驹听到露露哭着,柳家老娘再一骂,更是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也顾不得柳家老娘的白眼了,进屋把露露抱出去哄她不哭。
露露虽是个女娃娃,也是何家唯一的娃娃。尤其分家以后,一家人宠都嫌来不及,好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了。
就是没分家前的刘氏他们,也只敢背地里使绊子,当面也得装得和蔼可亲。
露露哭得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