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老奴这就带宁王去见陛下,这边请”
高易得弯着腰,咧嘴一笑。
顾祁侧过身,跟在了高易得身后,问道,“陛下如今在哪?”
“陛下正在武英殿议事,请宁王直接过去。”
顾祁微微一笑,眉眼蕴出一丝深意。
能让陛下如此紧张的除了盐政一事,不作他想。
之前萧延庆还曾说过定国公这几日正在追查李家一事,看来正是陛下授意了。
月色溶溶,皇城的景致一向是整个盛京最好的,别处已经是寒冬腊月,寸草不生,这里却仍是繁花锦簇,乱红迷眼。
视之所及之处,宫殿幽深。
顾祁迈上大殿高耸的台阶,宫灯已经点上,两侧都有禁卫军严格把守。
高易得停住脚步,“宁王在这里稍等片刻,老奴先进去通报。”
顾祁颔首,墨发垂至肩上,一身蟒袍折射出冷沉的光,越发显得侧脸白皙而俊美。
“宣宁王觐见——”——
“祁儿啊,此去江南一行,可否顺利?”
景丰帝一见顾祁进来,立马停下了议论朝政,招招手,示意顾祁过来他这边,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景丰帝年近四十,长相与同胞的弟弟晋王不同,很是儒雅,两鬓的头发却已经斑白,显然是忧虑过度,在位六年,膝下曾有过两个皇子,皆早夭。子嗣极其凋零。
顾祁作为长公主的儿子,从小就经常入宫伴驾,景丰帝对这个外甥十分重视。
老宁王去世不久,顾祁便从宁王世子升为宁王,让那些期待陛下夺爵的人大失所望。
顾祁站在景丰帝身侧,挑眉一笑,“陛下多虑了,此次江南之行也并非全无收获。”
“哦?”
景丰帝诧异地看着他,“祁儿何出此言?”
“臣听闻柳河县知府上奏两淮盐政一案,臣在江南转圜许久。也有些收获”
顾祁垂眸立在一旁。嗓音清冷低沉。
“臣查到两淮盐政司高垣多次假借朝廷的名义,私下贩盐,牟取暴利,视皇权于不顾。其行可诛。”
“这里是臣发现的证据。高垣身边的人已经招认。陛下请看。”
“高垣?!”
景丰帝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怒气,他挥挥手,示意身边的高易得把奏本呈上来。
他细细看了几眼。怒气越发高涨,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把奏本摔在桌案上。
“好大的胆子!朕的天下岂容他这般败坏!来人,即刻将高垣收押,刑部亲自审讯,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朕一个答复!”
景丰帝明显气极了,愤怒的声音响彻大殿。
“是,臣领旨”
刑部尚书正在大殿上,他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俯身跪在地上,身体微瑟。
“陛下息怒,”
顾祁顿了一下,满脸疑惑地看着声如洪钟的景丰帝,问道,“臣听说柳河县知府也上报了盐政一事,可曾有什么发现?”
景丰帝让高易得递给顾祁一份奏折,正是由柳河县知府呈报。
顾祁看着手里的奏折,眼神慢慢变深。
叶无致真是好手段,不仅查到了李家和高垣的关系,证据确凿简直不容抵赖,尤其是这份奏章避重就轻,特意没提及李家同安王的关系,用意颇深。
景丰帝吼了一通之后,脸色明显变差了,高易得连忙端起参茶,“陛下保重龙体。”
景丰帝一挥手,推开高易得端过来的参茶,脸上犹有怒气。
“宁王殿下,您快劝劝陛下。”
高易得向顾祁求助,顾祁伸手接过了那杯参茶,直接送到了景丰帝面前,扬着眉笑起来,“舅舅还教导过祁儿莫要讳疾忌医,君无戏言呐,这参茶——”
景丰帝摇摇头,无奈地一笑,“你啊,”
他接过顾祁递过来的参茶,浅浅抿了一口。
顾祁缓缓开口,“陛下这件事牵连甚广,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由刑部审理,相干人等,一一肃清。”
景丰帝沉吟了一阵才点头。
“祁儿刚从江南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两淮盐政一案朕便交由你与刑部主审。”
“臣遵旨。”
景丰帝满意地点点头,暗黄病弱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
“蔡泽,你先退下。”
刑部尚书蔡泽连忙退出大殿。
顾祁站在空荡的大殿上,长身玉立,白玉冠将墨发高高束起,明亮的宫灯之下,整个人显得越发清隽。
景丰帝眯着眼睛打量着顾祁,越看越满意,“祁儿这一路辛苦了,你母妃担心你,还嘱托我早日召你回来,如今回来了,她也能放下心了。”
顾祁心里一冷,抬眸不动声色,“陛下是说,是母妃让臣回京的?”
景丰帝随即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怎么,你还想留在外面过年不成?”
顾祁无奈道,“舅舅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
景丰帝见他脸色变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祁儿,你母妃纵然有错,也终究是生下你的人,这么多年了,她长居清妙庵,潜心修佛,整日为你祈福,挂念着你,母子哪有隔夜的仇”
“陛下,”顾祁不想说这个问题,“臣累了,先行告退。”
“你——”
顾祁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
“唉,”景丰帝转头看向高易得,埋怨道,“你看看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哪里还把朕放在眼里。”
高易得咧着嘴呵呵地笑起来,“殿下这样还不是陛下给宠的。”
顾祁走出武英殿时,簌簌的凉风迎面而来。
背后追过来一个人,是高易得身边的一个小公公。
“殿下慢走——”
他疾步走到顾祁身前,弯着腰神色谦卑,将手里的雕花木盒举过头顶。
“回禀宁王殿下,这是陛下赐给宁王殿下的披风,夜间风大,宁王殿下还是披上再行回府吧。”
顾祁打开木盒,上好的玄狐披风,光彩流动,毛发顺滑,就算在宫中也是难得的珍品。
“陛下待宁王殿下可真是好,这玄狐是北国进贡来的,贵妃娘娘要了好几次,陛下都没舍得,原来是想着殿下了。”
顾祁轻轻一笑,将披风披到了身上。
“替我谢过陛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