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周浩睿迷朦地看着周围,入目是一片黑暗下的荒凉之地,漫无边际。
我不是在宿舍睡着吗……跟魏梓洋、王家齐打游戏打到了十一点多,没赢一把,因为第二天是周五还有课,大家就在郁闷的心情中洗洗睡了……因为自己很累,入睡得很快……这是梦吗……
黑暗,除了黑暗之外,就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周浩睿忽然心神一寒,看到低矮的墓碑横七竖八地立在黑暗中。
这是一个墓穴吗……但头顶之上,似乎有尚未全然湮灭的一缕缕月光,却照不亮这浑浊的环境……
这处天地仿佛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墓穴,发霉的雾气弥漫。
周浩睿想要动一动,却感觉浑身沉重无比,四肢像被什么粘稠的物质粘住,难以拉扯。
怎么会这样,这是哪里……怎么回事……
“有人吗……”周浩睿心中的茫然越来越重,渐渐亦生起一丝莫名的惊惧,心脏收缩着,毛孔也收缩着,周围的寒冷、潮湿与阴暗正在渗入他的身心,变成一份重量压着他……
周浩睿挣动起来,不断挣动着,只是双脚好像扎进了泥土里,动不了,越动就越有一股异样痛感。
这种痛感……他突然惊想起来,是颈椎那里的痛感……
但是现在,痛感侵蚀着双脚,蔓延了全身。
就像,全身都变成了一块石头。
这个念头一起,周浩睿的感知更加清晰了,心脏揪得更难受,也是这么突然地,他“看到”了自己。
在他站的那个位置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墓碑。
用破败的石头做的墓碑,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周浩睿。
“啊……”周浩睿挣扎中惊呼一声,视线不受自己控制地升高远去,他看到更多的墓碑,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延续千里万里,全是黑暗荒凉的土地……一座座的墓碑,一块块的石头,全部由人的尸骨所制成……
突然,他终于感到整个人猛地腾起,真正地一声叫出:“啊!”
睁目看到的是上铺的床板,周围是光线朦胧的寝室,而他睡在自己的下铺床上,从恶梦中惊坐而起,满头冷汗。
刚才那是……鬼压床吗……
“叫什么啊,别吵……”对面床下铺的王家齐转了个身往墙壁那边挤去,不满地嘀咕着:“吵死了……”
只是很快,过了没一分钟,王家齐就已经重新睡熟,传出轻微的打呼声。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二点多,周浩睿还怔怔的坐在床上喘着大气,不愿再去回想刚才那个怪异可怕的梦,但梦境里的荒凉尤在眼前,使得周围的黑暗变得可厌。
他抹抹脸,想打开灯,但那样会打扰到其他三人睡觉,自己肯定会被骂死。
忽然,后颈一下刺痛,让他几乎痛叫出声,嘶的忍住吸起了冷气,痛感怎么好像严重了……
他右手要往后伸去摸一摸,但抬起手这般动作,才发现右肩也有点疼痛和僵硬,就像颈椎一开始的症状。
“不会吧……”
那一股从未远去的异感变得强烈,那一股未曾放下的忧虑也涌上心头。
周浩睿皱紧了眉,左手抬起要去摸摸右肩,顿时发现左肩也有疼痛与僵硬……
进行性肌肉骨化症,fibrodysplasia ossificans progressiva
冷汗从额头落下,查看过的一些fop的资料翻涌上来。
目前还没有针对fop的治愈方法,甚至连被批准的治疗方法都没有。
这是基因病,连机理都还没有特别清楚。普通的骨质增生或者肌肉纤维化可以用手术治疗,但对于fop这种肌肉、肌腱等组织遭受创伤后修复即会骨化的病来说,动手术反而会导致患者出现新骨骼的爆炸性增长……
因此目前fop的治疗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尽可能避免受伤。不要跌倒,不要做任何有着可能导致软组织损伤风险的活动,因为即使是轻微的创伤也可以引起异位骨形成。
fop患者的生命就是一种异于常人的消耗过程,要尽可能把消耗变慢,把时间拉长。
像雕像一样活上平均预期寿命40岁,或者20岁就变为雕像。
昨天下午在医院,他做了针灸……针灸会使得软组织受伤,脖子、肩膀都针灸过了……
他还做了牵引,通过拉扯软组织让脖子放松,但那也可能会使得软组织受伤……
可是,即使真的在骨化,又怎么会这么快……
周浩睿缓缓地活动脖子和肩膀,却感觉被扯住了、卡住了,脖子转不太动,还有肩膀那里,好像……好像多了一道隆起。异位骨头……?是肿了吧,只是拉伤肿了吧……
惴惴之中,周浩睿走下了床,双腿有些麻麻累累的,他走到那边魏梓洋买的一块试衣镜前,把自己的上衣脱掉,借着暗淡的光线,侧身地查看后肩的情况……他看到什么,顿时浑身肌肉发紧,而心脏一沉就沉到了冰点……
两边后肩的肌肉里多了一道隆起,横在那里,像是给肩骨上了一道闩。
他微颤的手再次去按了按它,硬如骨头。
“是梦吧,还在做梦吧……”周浩睿喃喃,不可能的,不可能真是进行性肌肉骨化症……
像肖医生说的,那是遗传病啊,一般10岁前就发病了,自己怎么会突然患上……
心脏剧痛,脑袋又猛地闪过一下近日出现的那种昏晕,周浩睿几乎倒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早有预感,说着不可能,心底却早知道就是这样。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病……
他想起自己还琢磨着怎么才能提高自己的“天赋资质”,从而能进入天机大学,加入天机局……
那一切,都在消亡。
突然,一道寒意拂过,让周浩睿不由打起冷颤,却发现几步之外原本关着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寒冷的夜风从外面灌入,微弱的月光没有使室内变得更明亮,但他看得到,在那窗沿之上,有着一道黑影。
那是一只漆黑的乌鸦,嘴巴尖长,一双泛着幽光的鸟目正望着他。
周浩睿茫然看着,那又似乎是某种未知的、无形的东西,完全无法解释。
“你病了。”乌鸦对周浩睿说道,他听得清楚,“石化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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