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并不知道众人的心中所想,此刻,他正提笔沾着墨水,做的很认真,很仔细。
其实有的时候,临天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平常看起来随意而安,百无聊赖,可有的时候,又很要强和坚持。
比如现在。
他对命数这种东西有些怀疑,他似乎有些不相信人天生就是被别人安排的。即便是上天,也没有任何的权利。
所以,自打他有了前世记忆,清醒过来后,他想着总有一天自己可以真正做到‘随意而安’,真正的百无聊赖。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圣人对上天有怀疑也不可能敢于把真正的想法露于表面,因为上天真的会看见。
临天有的时候因为自保,表现的相对有些保守,但是遇到真正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却还是有些固执和任性。
他绝不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即便是上天也要让他在成为文修后,遇见文勇这样的作出国运诗的对手。
但他最后还是任性而又固执的决定,选择为最后一首琴曲赋诗!
他心中隐隐约约的生出了火苗,他要与世界抗争,他要与命运斗上一斗!
做好了最后的决定,临天嘴角微扬,缓缓的吐了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而且有神。
随后他提起笔,又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变化,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都有些不解。更加的有些不耐烦。他们觉得临天的就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他这在做什么?沾个墨水这么久。这会又闭眼睛了!”
“嗨,八成是在拖延时间,可能是心中已经乱了,正想着等一下如何脱身呢!”
“真是没想到,曾经的国运诗之人,居然这般不洒脱,看来是输定了。”
文勇脸上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看着临天甚至有些为他悲哀。他觉得此刻临天的这种装模作样,滑稽又可笑。
难道还真的能写出个花来?不过他仍旧是没有打断,他认为这样慢慢的看着临天失败,而后羞辱,更加的能折磨他的心智,摧残他的内心。
临天不理会周围人的想法,他此时此刻,在不段的营造起琴曲最后的那段感觉。
四声单一的琴音开场,最后也是四段的单一琴音结束。
这中间的琴曲,由平缓。到**,再到低谷。最后又回到了平缓。看似是有喜怒哀乐之意,又像是经历了悲欢离合。
可是细品,却又好像并不是简单的悲欢之意,更像是抒发心中的孤傲和豪放,那四段的琴曲,就好像一潮江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风波一起,犹如奔腾潮水,扣人心弦,最后突然转折,到了低谷,然而却不能稳住那桀骜不驯的拨弦的跳动。
最后即使是回到了平缓,也仍旧是那样的倔强和孤傲,好像准备再次起势一般,平缓而又充满暗劲。
最后的四声单一琴弦,则通最初的四声相互呼应,也同样就是说明,抚琴者的心意同最初相同,由始至终,都是单一四声的孤傲和寂寞。
这便是临天从之前的琴曲所能感受到的更加深的体会,可是无论怎样的表达的琴曲之意,临天不认为这是重点。
而如何通过这首琴曲,了解并能写出抚琴之人的心意,才是真正的正解!
最后临天回想起,最初看向纱帐里那模糊身影的感觉。
“如果里面真的是她,那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临天心中想着。
他最初看纱帐里的时候,就有种感觉,可能是直觉,他一直觉得里面的人应该就是凤儿姑娘。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不过他觉得这位抚琴者,似乎是悲而不伤,有着不凡的气象,看似收敛,实则豪放。
感觉上是叹息,但实际上,则是对自己的自信,对自身今后的憧憬和坚定。
临天已经从拓飞的口中,多少了解了一些凤儿姑娘的事情,知道她是一个天赋卓绝的女子,猎国榜的人物。
若纱帐里面真的是她,那临天似乎能够夠了解一些抚琴者的真正心意。
他知道,琴道的文修,天赋越好,那知音就越是难求,从而这份冷漠和孤傲,实则就是孤单和寂寞。
而且没有知音把心道之门打开,那很有可能,境界的提升会很困难。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首琴曲的感觉,也就应该说得通了,四声孤傲的琴曲,表明心中的寂寞。
四段喜怒哀乐,经历了悲欢离合,看似汹涌澎湃,实则是狂潮后面悲哀,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惋叹。
临天好像抓到了感觉。
“难道她是在感叹,是对自己站在高处的孤独惋惜?”
天赋卓绝,身份高贵,这是一种高处的孤独,没有人能接近,没有人能触及,即便是她自己想要放下,但最后仍旧是没有办法。
没有敢于接近,没有人有用勇气接近,这就是强者的悲哀寂寞。
“看来这位凤儿姑娘,应该就是在感叹这些吧,既然如此,我便懂了。”
临天心中想着,也终于觉得,心中对于琴曲的这种感觉,应该就是琴意了,虽然觉得还有一点缺失了什么的感觉,但是这是他所能看透的极限了,随后临天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很多人越看临天这般,就越是觉得他在装模作样,在楼上的时候已经思考了这么久了。
而且文勇可是先行赋诗的,这已经给了他很多的时间了,只是没成想,临了要写诗的时候。竟然还这般拖拖拉拉。却是叫人有些看下不下去了。
田虹满脸阴暗。他觉得这临天是在故意出风头。就算要输也要博得一个全场的关注,这等行为,田虹内心很不耻,而且他觉得,一个这样的小人物都能备受瞩目,自己却这般不受重视,真心不是很爽快。
他觉的是时候,该出一出心中的怨气了。
“你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以为你这样故弄玄虚。凤儿姑娘就能关注你了?若真的内心胆怯,无法下笔,干脆认输便是,像你这种废物,也没有人会在意你的,不要觉得自己很被重视,若在不写,你也就是个笑话!”
虽然在文人写诗的时候去打断,是很没有礼貌和受人忌讳的事情,但是在此时此刻。却没有人出言制止,更没有人觉得田虹此言不妥。
文勇嘴角有着笑意。他没有插话,也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这样很好,他看得很爽,临天越是这般做,那在众人心里就越难看,所以文勇还巴不得你在多出些什么洋相呢。
王明心中的想法也是如此,不过和文勇不同,他既然不能直接在文比之上打败临天,那做些其他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他认识田虹,是田家的大公子,知道此人背景有一些,所以王明觉得,若是自己也能添油加醋,不但打压了临天,还能结交一下这位田虹也是不错的。
王明决定后,跟着田虹后面说道:“临天,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沧州之时,我想你自己应该明白,除了运气好点,你也没有什么了,可是如今已是文修了,你就应该知道,你一个气运枯竭的废物,如何能够胜利?”
王明继续说道:“田虹兄说的有理,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拖延时间,实则就是一个笑话!难道你以为你的能力可以胜过在场的众人?他们都没有资格得到凤儿姑娘的关注和评价,你以为就凭你这装模作样就能行了?真是傻到家了!”
王明大声地说着,很诛心,和难听,而且说了很多,众人看来这是对临天作为的不满,但是某些人还是明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在关键的时候,还能干扰一下临天的思绪。
“赶紧闭上你的狗嘴!临兄作诗期间,你们这样出言干扰,我可以认为你们这是故意为之!这般不公平,那我们干脆取消这场文比算了!”
拓飞终于是忍不住了,大声说道。
“哼!这就不公了?那难道你要让他拖到明年去?”王明冷声说道。
这次他没有再次语言攻击,他还是知道度的,若真的因为干扰,让他们钻了空子,取消了文比,那岂不是之前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拓飞只是冷哼一声,便没有再看王明,而是看向了田虹,眼中充满愤怒!临天不写诗,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最初说话的人,是这个田虹,是他挑起来的,他不知道临天和他有没有恩怨。
但是拓飞觉得,此人一定不怀好意。因为那种眼神,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他看着田虹,正想对他说些什么,忽然有人说道:“快看,他开始动笔了!”
就在此时,临天开始动笔了,他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谈话,更可以说是无视,全身心的投入在了诗文和琴意之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临天手腕一提,笔尖的墨水,沁入了宣纸之上……
临天生活了十七年,在这十七年里,其实并没有读过什么书,再去沧州之前,也没有收到任何的教书先生的教诲。
所以,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凭借着脑海之中的前世记忆,抽离出一首最符合琴曲意境的诗词。
琴曲的意思和弹奏人的心境,临天自认为已经全部理解,虽然这其中有着一丝缺憾,但是临天却搞不懂那是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所以是只能碰碰运气了。
临天面色平静,一笔一划的写着,很快便写完了第一句,只是同之前文勇不同的是,他从开始写到现在,没有任何的气运波动。
临天的自身运海之中气运近似枯竭,先不说他会不会运用这气运之力,就单看他的气运多少。恐怕也不够注入满一首诗的量。
纱帐里。凤儿姑娘平静的看着临天。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也就仅仅是看着。
她对于青衣师叔的话,还是有些疑问的,并不是不相信,而是有着很多的不解。在这之前,她并没有见过临天,所以只是好奇。
但是现在,此刻。她见到了临天,而且以她的能力和境界,有些东西她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所以现在,她的疑问便出现了。
为什么是他,一个十七岁刚刚成为文修的秀才?一个气运枯竭的寒门?那首国运诗真的是他写的吗?又或许……师叔会不会是弄错了?
很多的疑问都在凤儿姑娘心头盘旋,她并不是看不起临天,也不是对临天新生厌恶。
她只是客观的针对自己和自己所要找的知音,做了一个等价的衡量,所以,无论从任何的角度来看。台下这位,年纪轻轻。有些普通的清修少年,并不是自己的最佳人选。
凤儿姑娘此刻的心,有些动摇,她在想是不是要终止这场文比,她觉得毕竟是师叔看好的人,若是因为这次文比丢失了信心,那今后的路,心境这一关应该会有影响,而且他本就看起来毫无前途可言。
虽然自己并不了解他,可是师叔平日里对自己很好,应该出手帮一下才对。
凤儿姑娘在纱帐里,认真的思考着……
众人都在看戏一样的看着天,虽然没有一人说话,但是若是在场中感受一下便会知道,这些目光要比说话讽刺来的犀利多了。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经受得住,这种无言而又尖锐的目光,这种压力下,很容易让人的心理崩溃。
拓飞并不是人们所关注的对象,他只是站在了临天的一旁,都差点到了崩溃的边缘,可想而知,这个时候的临天会是什么样的心里压力。
拓飞有些担心的看着临天,此刻他心中充满了愤怒,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和自己的父亲告上一状,好好出出气。
此时的临天,诗文终于写完了一半,速度却是有些慢,不过随着这诗文前半段的收笔,终于有一丝气运的波动显像了。
淡淡的墨香升起,不过十分的稀少,他的周身,也只是轻微的波动。
这道气运,并不是临天自己的气运,而是诗文得到了天地规则的共鸣,所以这到气运,是自然的气运,完全不掺杂自身气运的牵引。
不过一丝,也就只是一丝,没有再多。
这同当初在秀才考试时候的情景有些类似,临天的诗文并不差,他知道这可是他前世记忆里,有名的诗人所写,而且非常的脍炙人口。
这样的诗文在这里,就算没有国运诗那般慷慨大义,但是成为一个不错的功名诗,还是可以轻易办到的。
可是不知为何,从秀才考试那个时候开始,任何好的诗词在自己手里,都有没有任何的气运聚集。如果说自己的气运枯竭,但是这诗文总是会引得天地共鸣的,那这些天地之间的自然气运又去了那里呢?
这正是临天所担心的,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周身的气运全无,就像是有一层罩子,照在了自己的身外,把自己的气运和那些天地的自然气运隔绝了。
秀才考试的时候,他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所以他用了诗海战术,碰巧写了一首《过零丁洋》,也正合自己心意,所以诗成镇国,乃是国运诗。
而且当时是有国运真龙在上空的,所以那首诗是引动了国运真龙的气运,才得以成功。
然而此刻不同,临天所写的更加倾向于琴曲的琴意,而且总不能再用一次诗海战术吧?
看着丝毫没有起色的前半首诗,临天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文勇看着临天苦恼的表情,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此时他的心完全的放了下来,从而他也真正的证实了,前一段时间,文厚德对他们文家三子说过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是文家最大的秘密,那就是对临天祖坟的镇压,这还是专门请了大玄的‘叶家长老’帮忙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压着临天家的祖坟,但是他却可以肯定。
临天的所有风水运势,气运天赋,果真是全被封印了起来。不但没有自身气运,而且由于风水和运势的问题,他对于天地自然间的气运,也没有了任何的联系,全部被阻隔在了九霄云外。
正如当时秀才考试时候,那叶姓老者说的一样,恐怕今后的临天,除了借助‘国运’之外,将再无可能引动任何气运之力,除非把文家祖坟的祭台破掉之外,别无他法。
那也就是说,以后的临天,想要用诗文晋升文位境界,或者提升自身气运,就必须每一首诗,都是国运诗的等级!
若有人能够知晓此事,必定会目瞪口呆,又或许暗然一笑,因为这几乎不太可能,这比登天还难,自古以来,再厉害的圣人们,也没有哪一位能每作一首诗词都是国运共鸣的。
临天并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虽然引动的气运非常少,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心思再想下去,他本来也没有准备同文勇比拼诗文的高低。
他最初的想法,就是若诗文能够让纱帐内的女子认可,成为了知音,那即便是没有气运的普通诗文,都算是赢了。
所以临天仍旧是准备硬着头皮,写完这下半首诗。虽然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自己这首可能连功名诗的气运都没有达到的诗文,会不会被纱帐内的女子所接受。
然而正当临天准备再次动笔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到了他的耳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