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一曲终了,众人的心思依旧没有收敛回来,仍然在回味着刘奇那诙谐如同市井俚语的歪诗,不少人的心思还停留在刘奇那句“太师不是人!”上。
王允心中默道,“太师不是人,一只老王八。身上披绿甲,不知几百载!这刘奇果真有几分急智,不过稍一夸奖就得意忘形,看来也只是如同那些腐儒一般,只懂得夸夸其谈,如此也好,我就借着这股风,引董卓入瓮。”
董卓面含笑意,这刘奇本身身怀帝王血脉,如今为了奉承自己,别的不说,将自己比作神龟,到时候这事情传遍天下,自己使些小手段,将这小子的地位捧高一些,变成刘氏宗族的代表,自己藉此登临高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这小家伙就是有心,也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董卓一指刘奇道,“今日我方知,刘公子真乃我知音也,真是相见恨晚,还请蔡中郎奏一曲《高山流水》,为此事贺!”
董卓虽是在笑,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那股不容质疑的态度,蔡邕开口说道,“既然太师有雅兴,邕就奏一曲《高山流水》,为太师贺!为刘公子贺!”
琴声高荡起伏,似在高山之上听松风,又如流水自高处跌落,荡起激昂水声,琴声正至巅峰,蓦地化为了婉转连绵的绕梁之声,如山林寂寂,虫声可闻,又如幽谷山泉,蜿蜒流淌,水声缓缓。
一曲终了,董卓将目光投向王允,“王司徒,听闻你派人去迎接刘公子了,不知可有此事?”
王允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太师,确有其事!”
看到董卓投来的眼光,王允心领神会,太师如此做,分明就是想试探一番,可自己暗中吩咐王凌与刘奇密谈的事情可不能暴露出来。
王允向刘奇投来一个善意的眼神,冲着刘奇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笑着说道,“太师,我观天子宫殿略失威仪,便号召朝中诸位大人略尽绵薄之力,听闻刘大人要来,我就派内侄王凌走了一趟,找刘大人筹些善款。”
马日磾则是冷嘲热讽的开口说道,“司徒大人好大的威风!如此大事,也不与太师知会一声,私见外臣,王大人莫非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心?”
刘奇心思一动,目光投向马日磾,心道,“其心可诛!这家伙到底是谁的人?要在朝堂之上挑拨离间,让董卓不安,让自己和王允也不得安宁,相互之间不停猜忌。”
既然扮作愣头青,就要有愣头青的模样,刘奇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把,震得桌上的酒器七倒八歪,然后顺势站起,指着马日磾怒道,“马太尉,我敬你是前辈,忍让三分,可你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黄口白牙的诬蔑我,刘奇定当不与你干休!”
马日磾将目光在刘奇伙同王允身上来回巡视,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开口,“我只是猜想而已!刘公子就有这般反应,莫非刘公子真的与王司徒勾连,有图谋不轨之心?”
刘奇将目光投向马日磾,恶狠狠的说道,“马太尉,刘某来长安,只为朝拜天子,你与王司徒有什么私怨,请私下里解决,牵涉到我身上,我刘奇是尊敬前辈,却不会敬仰小人。其次,这里是议事之所,不是街市之上,马太尉这么大年龄了,难道还不知晓礼节?”
刘奇的话很直白,我来长安就是来见一下天子,进一下臣子的义务,你马日磾要是和王允有私怨,那你们私下去解决,就算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要拿我当枪使,你要是和我和和气气的,我当你是前辈,你要是硬要往我身上扯,那我就不客气了。
最后一句,则是刘奇赤(和谐)裸裸的反击,这里不是你们勾心斗角的地方,你马日磾年纪一大把了,和人争权夺利,还要将我这个晚辈带进来,还要不要点脸了。
王允不知想要说什么,可被马日磾连同刘奇相互间夹枪带棒的话语打断,在原地愣了片刻,带着一丝讥讽开口说道,“老夫如果没记错的话!筹资为天子修缮宫室的想法还是马大人提出来的,不过由老夫牵了个头而已,莫非是马大人觉着是老夫抢了马大人你的功劳,心有不忿?”
这王允还真是老辣!刘奇听到王允说话,不由暗自咋舌,马日磾想要给董卓上点眼药水抹黑王允,王允这厮又岂是省油的灯,虽然落了话柄,可我要出事,你马日磾也别想好过。
就算我王允跟刘奇有勾连,那提出筹钱为天子修建宫室的人也少不了受牵连,你马日磾既然说我有图谋不轨之心,那就连太师都没开口,你就出言要文武百官集资为天子修建宫室,你马日磾安得什么心?
王允话甫一说完,就有一人站了出来,开口说道,“马大人,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我士孙瑞可要还王大人一个公道,当日你将这个想法提了出来,我等可是推举你老来牵头的,是你自己百般推辞,说自己年老体衰,不堪重任,然后我等才推举的王司徒,我记得当日应当是三月初三上巳节,莫非马大人忘了?”
“你……”听到士孙瑞的话,马日磾似乎十分暴怒,颇有种须发皆张的姿态。
过了好一会,马日磾泄下气来,有些颓丧的开口说道,“不错!这确实是我说的,可王司徒也不该背着天子与刘公子私下接触,如此可是触犯了天子威严。”
刘奇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倒是很好奇,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马日磾的第一反应,筹钱为天子修缮宫室之事,别说他提出来,就是确定要这么做的时候他都不知情,所以士孙瑞应喝王允的话,让他当堂失态。
刘奇却摸到了士孙瑞话语的重点,三月初三上巳节,到底发啊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掌握全局的马日磾瞬间蔫下来,连被强加到他头上的提出筹钱为天子修缮宫室之事也一并承担了下来。
马日磾嘴皮虽毒,可士孙瑞一出口,却让马日磾立刻改口,攻讦王允只是说王允的行为触犯了天子威严,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当下看来,却是全凭董卓裁定。
王允拜倒在地,朝着董卓开口说道,“还请太师还臣一个公道。”
马日磾朝着董卓躬身说道,“还请太师裁决!”
别人没看清楚,可刘奇现在成了局外人,却看的清清楚楚,士孙瑞使了一个眼色,一大票人站了出来,朝着董卓开口说道,“还请太师明断!”
董卓斜眼向马日磾看去,可马日磾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董卓心中暗恨,对马日磾却是无可奈何,自己虽然任用了关东士族,可也不能让关东士族一家独大。这马日磾出身扶风马氏,乃是伏波将军嫡裔,又是昔日大儒马融的从孙,将其放到高位,一来能钳制关东士族,二来也是拉拢马氏,向马家示好。
有刘奇在场,董卓又不能将自己指示王允派遣王凌试探刘奇的事情说出去,众人确是不知,此刻董卓心中将马日磾不知骂了多少遍了。
董卓略一沉吟说道,“王司徒能为天子修缮宫室筹钱四处奔波,其心可嘉,可私自派人前去迎接刘公子,却是触犯了天子威严,以我之见,不若就此功过相抵若何?”
王允叩首道,“谢太师恩典。”
其他人都冲着董卓抱拳说道,“太师英明!”
看到众人都匍匐在自己的yin威下,董卓更是骄矜,面上更是志得意满,刘奇不禁感慨,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看来这董卓离死也不远了。
发生了这么激烈的争斗,刘奇也无心去观看董卓唤来舞姬表演的舞蹈,在后世看的舞蹈,比这不知道精彩多少倍,这玩意能让刘奇提起兴趣就奇怪了。
宴会快要结束,王允开口朝着董卓说道,“太师,今日晚上我等准备为吕将军设宴,恭贺吕将军从凉州凯旋归来,我想请刘公子前去赴宴,指不定蹦出些个佳句来,武有飞将吕奉先,文有荆州刘子瑾,日后也会传为一段美谈。”
董卓开口说道,“你自己去请罢!刘公子若愿意去,自然就去了,如今身在长安,不必顾忌。”说着带着恨恨的眼神看向马日磾。
王允端着耳杯走了过来,朝着刘奇说道,“王允敬公子一杯,多谢公子仗义执言。”说着背着董卓悄悄给刘奇打了个眼色。
刘奇心中已然猜到了三分,王允再如此明显的暗示,刘奇再不明白就奇了怪了。刘奇端起耳杯道,“青冥浩荡,我辈自当顶天立地,岂能被小人所诬,此乃刘奇应有之义,王公不必如此。”说完率先一饮而尽。
王允开口说道,“今夜我在府上设宴,为吕将军贺,希望公子过府一叙。”
刘奇心中暗自琢磨,王允应当是准备在自己府上设宴庆祝吕布凯旋,也就是说,王允准备开始拉拢吕布了,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岂可错过。
“司徒有请,我一定到。到时候还请王公派人来南阳郡邸来为我带个路!”刘奇笑道,“我初来乍到,到时候找不到司徒府邸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王允笑道,“那还请公子在府中静候,我到时候派人去迎公子。”
刘奇抱拳道,“如此,麻烦司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