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府邸之中,一名略显年轻的士子不动声色的坐在府中,见到来人,许攸带着几分笑意说道,“子佩,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袁绍次子袁熙手底下的头号谋士韩珩,听到许攸询问,韩珩不动声色的垂手摸了摸放在腿边的包裹,“晚生有些学问上的事情不解,想请子远先生替学生解惑!”
许攸能在袁绍手底下坐定,除却与袁绍的同乡之谊外,更多的是靠着自己的头脑,此番韩珩的小动作被许攸收入眼底,许攸自然明白韩珩的心思!
当下许攸点头朝着伺候在一旁的老仆说道,“去书房将那册新近从南阳流传过来的书籍给老夫取来!”
作为许攸家中老仆,那老仆自然知晓许攸的意思,名义上是要自己取书,实际上是告诉自己,自己要谈机密之事,让他带人在外把收好四周!
等到老仆出去,许攸才轻捻着颔下胡须说道,“子佩,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韩珩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子远先生,今日商议如何?曹孟德派来的人怎么说的?”
许攸笑眯眯地开口说道,“子佩,老夫不清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珩毫不犹豫的将腿边的包袱拎起来放到桌上,毫不避讳的解开包袱,露出里边黄灿灿的光芒,开口说道,“子远先生,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子远先生莫要嫌弃才是!这是二公子前些时日得来的五十斤精铜,二公子听闻子远先生想要铸器,就遣晓得将这五十斤精铜给先生送过来!”
许攸抬手摸着桌上的黄金,脸上满是迷恋之色,嘴里却毫不客气,“二公子太客气了!多的老夫不敢说,可老夫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曹孟德派来的人说,当时公子买的天道玉,袁术那厮手里也有一块,这些都是刘奇小儿的阴谋!还说那刘奇小儿手底下的人看似是暗自通商,实际上都是刘奇小儿指使的,曹孟德还建议袁公,立刻断了我河北与中原的暗中贸易,免得让刘奇小儿奸计得逞!”
韩珩眼珠子轻轻一转,带着几分笑意问道,“那不知子远先生如何看待此事呢?”
许攸笑眯眯的说道,“我等身为臣属,自然是听主公的话了,主公说怎么办,我等自然无不遵从!”
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的老狐狸,韩珩也不会示弱,“子远先生,沮公与先生、审正南先生等人,家中本就是我冀州豪族,家资田产不少,这几年借着家父的名头,兼并弱小,不知道家资又增长了几何!可就是那些颍川士人,郭公则、荀友若、荀休若兄弟,这几年暗地里也不动声色,不知道兼并了多少田产。
先前辛佐治病故之时,晚辈可是听人说,辛仲治单单是收礼,就收了数十万斤,珍宝财货藏了几间屋子,就连那只晓得卖弄嘴皮子的陈孔璋,先前为父奔丧之时,变卖的田产所得金钱,都装了两大车!审正南替袁公掌控荡寇府,暗中不知道收拢了多少银钱,逢元图如今是荡寇府的副手,和审正南争斗不休,又能少的了钱财支度?
晚辈这是替子远先生考虑呐!这些人日后衣食无忧,子远先生就靠着袁公那微博的赏赐,日后族人的生活可怎么办?想想其余人的族中子弟,高冠华服,美酒骏马,反观子远先生族中子弟,到时候衣着褴褛,出手寒酸,那些人单单凭着外在,就能博取袁公的信任,让后辈子弟谋个好差事,可子远先生后继无人,等到老病一身,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许攸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道子佩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珩老神在在的开口说道,“若是子远先生能说服袁公,驱逐曹孟德的使者,持续我冀州与中原的商路,那日后,二公子与中原的沟通,算许先生的一份,也好让许先生将来,有一份保障!”
许攸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二公子好大的手笔,韩先生好大的心胸!老夫也知晓,我河北与中原通商,想来二公子获取的利益不少,老夫就是想有心掺和一笔,可家资浅薄,恐怕也有心无力呐!”
韩珩瞥了许攸一眼,“子远先生,那就看你舍得付出多少了,若是子远先生愿意站在二公子身后,那晚辈就替二公子做主,将这个中原与河北通商的一成收益送给子远先生,不知子远先生以为如何?”
许攸开口说道,“若是这就是二公子的诚意,那老夫也就太不值钱了!如今颍川众人支持大公子,审配、逢纪、沮授三人都是主公心腹,支持三公子,二公子既无嫡长之势,又无袁公宠爱,想要与另外两位公子争锋,太难了一些!”
韩珩平静地说道,“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二公子掌控着冀州半数以上的钱粮,子远先生想一想,若是二公子要争,少了袁公压制,不管是大公子,还是三公子,谁能与二公子争锋?”
听到韩珩的话语,许攸心中一凛,袁熙主动请缨为袁绍筹谋粮草,包括自己在内的袁绍帐下一众心腹都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可现在听到韩珩不经意说出来的话语,许攸心中一惊震撼不已,袁绍帐下长子悍勇,三子聪慧,这次子袁熙看似平庸,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就这样,不动声色之间,就掌控了冀州半数的钱粮,相对于袁绍其余二子,这袁熙的手段,才是真的狠辣!
许攸心中权衡着得失利弊,和袁绍其余二子比起来,这袁熙简直就是,万里之才!而自己现在,在袁绍帐下并不得势,许攸心中也清楚,自己能有现在的地位,是因为跟随袁绍的资历老,而袁绍最信任的,始终还是审配和逢纪二人,就连郭图那巧言令色之辈,也远比自己能取悦袁绍!
如今旁人都不看好袁熙,而自己要是站出来力挺袁熙,等到日后袁绍故去,袁熙上位,那自己妥妥的头号功臣,比之当年秦之吕不韦也不遑多让,更何况,有袁熙许诺的一成收益,如果之前许攸不在意,可当韩珩说完话之后,许攸就不得不重视了!
当下许攸开口问道,“子佩,你能做得了二公子的主?”
韩珩点了点头说道,“有二公子授意,韩珩自然能答应子远先生,等到子远先生表态,就能派人到商会之中盯着账目!”
许攸点了点头说道,“成交!”
与此同时,邺城之中,一座偏僻的酒馆之中,二人相对而坐,看到面前年轻的面孔,沮授如何也没想到,请自己前来的,会是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自家主子的二公子袁熙!
沮授直言不讳的说道,“不知二公子请老夫前来,所为何事啊?”
袁熙平定的坐定,抬手指了指沮授,又指了指自己,“今日请公与先生前来,自然是为了公与先生的前程,也为了袁某自己的前途!”
沮授心思细腻,稍稍一顿,再想想今日自家兄弟沮宗请自己前来的意图,沮授就明白,这位请自己前来,恐怕与曹操派人前来见袁绍有关,若是断了河北与中原的商路,这位恐怕会元气大伤!
同时沮授也不得不佩服,这位二公子胆子够大,也足够拉的下脸,想想最初河北欲要与南阳建立商路,虽有自家同族弘农太守沮儁暗中帮助,可自家主子派出去的人还是惨死殆尽,而这位二公子,暗中往南阳医行,取得的成就不小!
今日曹操所言,那所谓的天道玉,是那位大司马的阴谋,袁术手中同样有一块,可沮授清楚,就算如此又怎样?最多眼前这位二公子失势,虎毒不食子,作为当世名士的袁绍还能杀了自家儿子不成?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是否杜绝与中原的通商!
沮授镇定自若的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茶,“公子言重了,如同中原传来的话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若是袁公有命,沮授自然欣然前往,若是员工见不得沮授,那沮授回家种田,也乐得自在!”
袁熙笑眯眯的说道,“若是公与先生退了,如今冀州就这么大点的地方,家父帐下士人虽众,可能被倚为心腹的,除却公与先生,冀州士人就剩下审正南先生了!其余的荀友若、荀友若兄弟、郭公则、辛仲治、逢元图、许子远等人,俱是外来之人,这些人如今一个个都在冀州购置家资田产,借着实力兼并弱小,若是公与先生退了,不知公与先生能否保得住家业?”
沮授眼神中带着一抹浅浅的不悦说道,“再怎么说,我等也有同僚之情,他们还是会给老夫一些面子的!再不济,老夫拉下脸来求一求袁公,还是保得住我沮氏这点家业的!”
袁熙叹了口气说道,“财帛动人心呐!公与先生还是想得太好了!就是公与先生求家父,一次两次还行,多来几次,恐怕家父会首先厌烦了公与先生,到那个时候,有的人可就开始下死手了!”
袁熙眼神一变,带着几分凌厉说道,“更何况,若是家父知晓,当年之事,除却耿武、闵纯二人之外,还有公与先生参与,或者说,这个办法,就是公与先生给这二位出的,到时候会怎么样,想来公与先生心中有数!”
听到袁熙的话语,沮授神色不变,带着一抹淡淡的厉色说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二公子妄言了!”
袁熙带着一抹狡黠开口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到时候只要有了苗头,多的是落井下石之辈,不知道公与先生能否挡得住?”
沮授带着几分愠怒说道,“不知二公子意欲何为?”
袁熙平静地说道,“还请公与先生施以援手,保住我冀州与中原的商路,不知公与先生以为如何?”
沮授听到袁熙的话语,思虑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二公子,说句实话,你也该题袁公考虑一二,只要禁绝了中原商路,到时候袁公有的是大把的机会拿下中原,二公子如此做,若是袁公知晓,恐怕会寒心呐!”
袁熙同样带着几分难色说道,“公与先生可知,本公子请缨,为家父筹备钱粮,如今本公子手中掌握的钱粮,已经超过了整个冀州的五成!”
听到袁熙的话语,沮授心中凛然一惊,再想想自家主子帐下诸子争锋,当下神色带着几分复杂看着袁熙,“公子是想争取大义?”
袁熙摇了摇头说道,“公与先生误会了,本公子只想为父分忧而已!而今日冒昧请公与先生前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不得不请公与先生出手!本公子是想更从事公与先生,如今本公子手底下钱粮超过三分之一,是与中原通商,更确切地说,是与南阳通商,而赚取的利益!
如今家父豢养兵马,手中钱粮已然窘迫,若是断了商路,到时候钱粮不济,连手底下兵马都养不起,到时候那才是大祸,没了兵马,就连吕奉先、公孙伯圭二人的进攻都挡不住,何谈日后?”
沮授揪了揪胡须开口道,“公子应当将此事与袁公言明,想来袁公能理解公子苦心!”
袁熙带着几分讥讽开口道,“公与先生想多了!如今这事情,若是本公子与家父言明,到时候家父与手底下诸人商议利弊,将事情搅得一团糟,更难以处理了!更别说本公子那两个兄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二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免得坏了家父大计!”
看到沮授沉吟不语的模样,袁熙继续开口说道,“公与先生,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沮氏沟通弘农太守沮儁,商道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广平沮氏!本公子的实力不能暴露,若是暴露了,我那两位兄弟,定然容不下我!为了消弭本公子的影响,广平沮氏,怕是也走到头了,还请公与先生三思!”
沮授叹了一口气说道,“公子所言不错!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沮授更不能出言了,袁公的性子,想来二公子也有几分了解,若是沮授出言,到时候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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