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衡笑着回应道,“莫非某家在青楼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江左的馆阁之中了么?”
祢衡的话语满是羞辱之意,这么说,非是说周瑜是留恋花丛的常客,而是羞辱周瑜与优伶无异!周瑜纵然气度恢弘,也被祢衡的态度激怒,当下带着几分怒气说道,“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正平先生莫非以为周瑜没有血性么?”
看到周瑜被激怒,祢衡凛然不惧,梗着脖子说道,“祢衡大好人头在此,周郎只要有胆,尽管来取!祢衡惧怕完不成朝廷重托,但从不怕项上人头坠地!太史公有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是祢衡今日能死在这芜湖城中,想来这任务也就完成大半了,周郎若有血性,但请拔剑!”
祢衡一番故作姿态的高调行为,反倒让周瑜冷静了下来,周瑜心中一凛,再想想如今的局势,心中顿时明白过来,看来这祢衡嘴臭已经是众所周知,明知道身处险境却敢如此嚣张,看来这家伙就是朝廷派出来送死的,只要激怒了孙策或者自己,而让这祢衡被杀,到时候朝廷就有出兵江左的理由了!
想明白其中关节,周于当下也不怒,丝毫不将祢衡的话语放在耳中,既然没办法和这浑人好好说话,干脆不理他!
看到周瑜不理自己,祢衡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早已经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己没赌错,富贵险中求,自己没个好体格,想要上阵杀敌,那无异于痴心妄想;要是说政务谋略,看看如今朝中的动作,祢衡明白,自己处理一县之地还行,真要放到台面上来,那真入不了朝廷大佬的眼,想想当年与刘奇相对而坐的时候,刘奇几个问题就将自己问的瞠目结舌!
一番痛定思痛之后,祢衡骤然明白过来,自己的长处在于言辞犀利,而单凭着言辞犀利,想要成事太难了,再想想一些前辈舌辩之士,最大的倚仗不外乎胆子大,想想刘奇左右近臣,自家顶头上司戏忠戏志才孤身入蜀,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蜀中;徐庶徐元直仗剑入洞庭,不费力气就平定了荆南二郡之地,就连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郭嘉郭奉孝,先前也是大战在即,就敢奔赴曹孟德的老巢!
祢衡思虑一番之后,明白过来,胆子大,吃饱饭,自家主子需要的就是一条狗,而且是一条胆子大的狗,当下祢衡的表演,一力压服朝中无数硕儒,这舌辩之才,祢衡可以说是冠绝京都,再加上为刘奇摇旗呐喊,祢衡在京都之中也算是之名!
此番行为虽险,可祢衡明白,需要的就是自己的胆子,再想想临行前自家上司戏志才面授机宜,告诉自己,江左不敢杀自己,自己表现得越高调,那就越安全,再加上行事确实艰难,可想想富贵险中求,祢衡就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出使江左的任务!
祢衡明白,自己随从之中,定然有朝廷的眼线,到时候将自己的表现传回京都去,那自己就能再次露脸了,名声传出去,那位就会对自己更加重视,那自己距离升官也就不远了!
周瑜思虑片刻,心生一计,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正平先生面子还真是大,竟然胆敢如此对周某说话!周某再不济也是我庐江周氏子弟,一身所学,尽得家中长辈嘉谋公真传,正平先生竟敢如此羞辱周某,等到日后,周某修书一封告知家中长辈,到时候纵然正平先生在京都之中名望颇盛,周某也能让正平先生止步于此!
更何况,朝中那些大人物何曾看得起正平先生?此番让正平先生出使,恐怕就是存了让乌程侯杀死正平先生的心思,正平先生要清楚,京都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先生死!此番说是派正平先生前来,倒不如说是朝廷借刀杀人,想要让正平先生横死江左!”
听到周瑜的话语,祢衡兴致昂扬的高谈阔论道,“周郎怕是不知道,嘉谋公为何丢了太尉的官职,如今只剩下一个大学士的头衔!祢衡不妨对周郎说句实话,这一切可都是周郎引起的祸患,当年周郎蚁附袁公路,攻打庐江,等到陆少府高升之后,第一时间就上表参了周太尉一本!
若是某家没记错的话,当时陆少府说的是,嘉谋公教导无方,族中嫡系子弟蚁附袁术,侵略朝廷州郡,德不配位,而后朝廷查处之后,就罢了嘉谋公的太尉之职!倒是周郎如今安然在此,没有被你周氏族人打个半死,倒是让本官好奇,莫不是周郎也是靠着色艺来博取族人的支持的么?”
而后祢衡也不理会周瑜铁青的面色,一脸正气的说道,“想要祢衡死的人多了去了,那些跳梁小丑算得了什么?倒是周郎说凭你一封书信就能让祢衡仕途断绝,祢衡倒很想知道,周郎的面子有多大,当年祢衡就将朝中公卿骂了一大半,就连尚书台的一众人和文渊阁的几名大学士直学士都骂过,周郎不妨试一试,相较于升官,本官对于骂人倒是感兴趣多了,若是有借口,本官倒不妨将朝中公卿,尤其是一干大学士都骂上一遍,到时候史书会如何记载某家,朝中众多公卿良臣都会留下某家的骂名,岂不快哉!”
旋即祢衡摇身一变,凑到周瑜近前说道,“周郎但请放心,到时候某家会多多关照关照嘉谋公的,保准让嘉谋公名留青史,流芳千古!”
听到祢衡的话语,周瑜更加挫败,面对这样一个混不吝,周瑜心中恼火至极,不能杀,就连离间之计都没有多大用处,当下周瑜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反过来凑到祢衡身前说道,“正平先生,你可知道汉中王为何不待见周某么?不若周某将这个秘密告诉正平先生,到时候正平先生向王爷吐露一二,到时候正平先生定然会步步高升!”
祢衡上下打量了周瑜两眼,笑吟吟的说道,“周郎虽然俊美,若是想要委身于王爷求取晋身之资,倒也不差!可周郎却不知道,王爷不好男风,周郎此番却是做错了打算!莫非周郎是打算以此赖上汉中王,说汉中王始乱终弃,败坏汉中王名声么?若是如此的话,周郎就做错了打算!”
而后祢衡提高了声音说道,“周郎若是觉得这江左太小,不能供周郎施展心中韬略,等到悲观回京复命的时候,不妨跟本官一同回京,虽然大司马不好男风,可本官却知道,朝中不少大人不少人都喜好男风,虽然说能瞒得过一些人,可瞒不过我御史台的人!
周郎若是想要晋身,不妨去拜访拜访执金吾黄忠黄汉升,黄老大人府上了养了不少俊美男童,周郎才貌出众,再加上学识远非那些人可比,定然能博得黄大人喜爱!另外,司隶校尉扈瑁扈大人,也喜欢俊男呐!周郎这副容貌,也是蛮符合扈大人心中的形象,若是周郎有意,本官倒是不妨替周郎牵个线!”
祢衡的话语传的四周临近都听见,再加上祢衡特意将“晋身”二字提高音调拉长,外围不少人都听成了净身,在想像周瑜俊美的容貌,不少人心中都臆测起来,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周瑜浑身上下不快,被祢衡这浑人欺侮的不成样子,可周瑜却是无可奈何!
周瑜算是正人君子,手段虽然下作,可也都脱不了君子的范畴,可谁想祢衡在刘奇有意无意的提点下,节操统统喂了狗,面对祢衡这近乎无赖的手段,周瑜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
这也怪不得祢衡,祢衡虽然心高气傲,可也是饱读诗书之辈,自从进了御史台,戏志才自矜身份,就将一些自己不方面出面的事情,或者说模棱两可的言谈,交付给祢衡来处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虽然有效,但着实有失身份,慢慢的,让祢衡这家伙也练就了一身混不吝的下作手段!
芜湖驿馆之中,周瑜摆开了宴席,同祢衡一起觥筹交错,双方倒是喝的面红耳赤,看着祢衡倒下,周瑜嘴角漏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而后带着几名亲随出门去!
驿馆房间之中,两名亲随费了好大力气将祢衡搀扶进房中放到床上,谁想祢衡刚落到床上,就刷的坐了起来,左右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周瑜呢?”
那随从开口说道,“大人,那周公瑾带人出门去了!”
祢衡的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而后祢衡压低声音说道,“让兄弟们都机警一点,另外,找两个身手好的,辛苦一点,埋伏到本官房中,再找一个与本官身形相似的兄弟,来躺在床上休息,本官就躲在床底休息!”
那随从开口说道,“大人,如此,太过谨慎了吧!”
祢衡白了那随从一眼说道,“周公瑾如此做法,其中定然有诈,一切小心为上,此番我等为朝廷效命,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有人胆敢乱来,那就给本官杀了,不用留活口!”
等到两名随从出去安排之后,祢衡心中就多了几分不屑,那周瑜等到自己喝醉之后,面上那抹镇定自若的神态,骗不了人!如此一来,祢衡就难免会想到,周瑜将自己灌醉,其中有阴谋,自己不能死,但不代表自己不能失踪,祢衡宁愿谨慎一点,也不愿意大意做错事情!
相对于周瑜灌醉自己的手段,祢衡更是不屑,自己在京都之中流连酒场,用的手段多了去了,就周瑜这点手段,还想灌醉自己,那就差远了,等到周瑜开始敬酒的时候,祢衡就发觉了周瑜的意图,祢衡不是蠢人,自然不介意将计就计!
已经是夜近二更,驿馆的马棚之中传来一阵冲天的黑烟,而后数人冲进了祢衡的房中,手中虽然没有持有利器,可那一人手中一根的齐眉木棍也不容小觑,这一下要是打在人身上,也够人喝一壶的!
祢衡在床下早已经惊醒,看到这一幕,在看到几人朝着床上躺着的随从双腿砸去,祢衡登时就明白了周瑜的险恶用心,将自己的双腿打断,那自己就只能乖乖的提前宣诏,或者拖延下去,到时候手中露布不能贴出去,激不起来道门门徒的怒火,朝廷谋划就损失了大半,当下祢衡心中一凛,这周瑜,好险恶的用心!
看到自己的随从冲了进来,祢衡毫不犹豫的低喝一声,“杀!”
随着祢衡喝声,床上之人就舞动着手中长剑飞身而起,床头左右两名随从也挥动着手中长刀冲了出去,再加上冲进来的随从,将这几人包围了起来,毫无疑问治下,就将这几人给剁了!
祢衡稍一思索,就朝身旁的随从说道,“在本官脸上来上两拳!”
那随从不解,祢衡当下喝骂道,“你个没卵子的怂货,回头去宫里当差得了,本官让你打我都不敢!”
都是粗糙莽汉,哪里受得了祢衡如此辱骂,更何况还是祢衡让打的,当下那随从两拳挥出,第一拳狠狠砸在祢衡的脸上,第二拳稍稍收势,砸在了祢衡的眼眶上,顺带着震的祢衡的鼻孔之中一股鼻血哗哗流出来,祢衡毫不犹豫的扑倒在地,连同尘土,加上那几人的鲜血,沾的自己衣服上头脸上满是肮脏,看到差不多了,祢衡才重新缩回床下,而后凄厉的叫喊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贼人!”
看到自家上官的表现,几名随从对视一眼,自家这上官,扮猪吃老虎的手段不错!这些人可都是刘奇亲兵营中甄选出来的,见到祢衡的手段,心中登时明白过来,祢衡这是在演戏,当下几人毫不犹豫的配合起来,“兄弟们,保护大人!保护大人!小心贼子!”
一刻多钟之后,周瑜匆匆赶来,看到衣衫凌乱,慌乱的用毛巾擦拭脸上血迹,时不时地吸着凉气的祢衡,再看看地上那几具能包饺子的肉馅尸体,周瑜心中登时明白过来,自己的谋划已经失败了!
当下周瑜凑上前来,开口问道,“大人,发生何事了?”
祢衡眼中带着一抹畏惧看着周瑜,“周郎,你自己干的好事,莫非你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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