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盯着程普,带着几分寒意开口问道,“程公,莫非如今亡夫不在,尔等年老,便无当年的锐气了么?”
程普毫不犹豫的答道,“夫人,非是我等没有当年的锐气了!而是有些事情,着实让老臣等人寒心!这两日,坊间有小道消息说,刺杀伯符的那几名刺客,自述说是韩当军中军士,才让伯符放下心中戒备,出其不意刺杀了伯符!
老臣与公覆、公义、大荣、君理等人自从投军之后,跟随文台公南征北战,除却大荣早逝,我等几人每战无不当先,披坚执锐,从不敢退缩,自从伯符攻伐江左以来,我等几人也是尽心竭力辅佐,伯符在富春骤然遇刺,我等心中也是万分悲恸!可这个时候,还有人说伯符遇刺与老臣等有关,这让我等心寒,不得不兢兢业业!”
吴夫人面色一变,带着几分紧张问道,“程公,真有此事?”
程普坦然道,“主母若是信不过程普,自派人去坊间打探便可!”
吴夫人开口说道,“程公无需担忧,老妇自是信得过程公的!只是程公以为,为何有此风声传出?”
程普开口说道,“自然是为了造势,若是主母议定这孙氏基业要从仲谋与叔弼之中选一人出来,有人心中自然要对叔弼万分推崇了!当年我等攻伐丹阳,征讨刘繇,仲谋也随军同行,老臣未曾看到仲谋哪里怯懦了?若是叔弼执掌大权,自然方便有人行不轨之事!莫非主母忘记了,当今天子即位数年,却四处飘零之事?”
吴夫人开口怒喝道,“贼子焉敢如此恶毒!”
程普开口道,“老臣也揣测过一二,难以窥见真谛,可听手底下人私下说,周公瑾从父周嘉谋如今就任襄阳黑白学宫祭酒,周公瑾怕是自己站在明面上,让周嘉谋一家老小遇害吧!当年袁本初起兵征讨董卓,袁氏子弟数百人,被董卓在洛阳城头斩落……”
程普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伯符遇刺之事确实有几分疑窦,当时伯符出行随意,就连老臣等都不能确定伯符踪迹,为何恰好有几名贼子能藏匿在伯符射猎之处?”
吴夫人顿了顿,再想想周瑜与自家长子性情相投,这几年来,自己将周瑜也当做自家子嗣对待,当下吴夫人开口说道,“程公,如此思虑,可否有几分太过苛刻?”
程普平静地开口道,“主母,平日里该厚待就厚待,可如今主母一言一行一决一断,都决定着孙氏的生死存亡,死生之事,容不得一点差错,主母不可不慎,谨防万一,方才为上!”
等到程普退去,过了好一会,吴夫人才施施然走了出来,坐到了主位上,开口问道,“如今我孙氏骤遭此劫,伯符英年早逝,若是大家都觉得我孙氏还有重振的余地,那就还请诸位扶我孙氏一把!若是有人觉得我孙氏再没有机会,那就请各奔前程去,非是诸位负我孙氏,而是我孙氏负了诸位厚恩!伯符逝去,如今我那长孙孙绍年幼,老妇决议从老妇诸子之中择一英才,继承我孙氏基业!”
而后吴夫人侧过头看着孙策的夫人陈氏,“陈氏,你是伯符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绍儿的娘亲,对于老妇今日的决定,不知你可有什么意见?”
陈氏躬身道,“阿娘,妾不过一妇人,焉敢决大事,但凭阿娘做主,只求日后孙氏家主,能有我母子几人一口吃食,让绍儿能安然成长,莫要让伯符绝了后嗣,日后连个香火都没有!”
吴夫人点头说道,“绍儿不仅仅是你的儿子,也是老妇的孙儿,老妇怎能让他受了委屈!”
而后吴夫人坦然道,“诸位都是我江左庭柱,我孙氏家事,非是一家之事,而是决定我江左生死存亡的大事,今日老妇就将此事交付于尔等抉择!老妇次子仲谋,好权术权谋,性怯懦;三子叔弼,勇武非凡,不亚于伯符几分!至于幼子季佐,如今还年幼,就暂且侍奉在老妇左右吧!老妇意欲从仲谋与叔弼之间择一人继承我孙氏门庭,不知尔等怎么看!当然,诸位都是我江左栋梁,若是有什么不同意见,自然也可以提出来!”
经过诸人一番争论以后,两派吵得是一团乱麻,周瑜支持孙翊,程普、韩当等人支持孙权,张昭、张纮等人支持孙权,吕范等人又支持孙翊,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又将选择权叫到了吴夫人与一干孙氏宗族子弟之中!
吴夫人开口发问孙氏宗族,包括孙静在内的一干宗族子弟,却没有一个人吱声,现在是孙权、孙翊兄弟争锋,答应了一个,必定得罪另一个,事后说不得还会被人埋怨,反倒是自己等人不搭话,日后不管谁上位,还都得用自己等宗族子弟来平衡外臣!
孙夫人沉吟了好一会开口说道,“昔日老妇孕时梦月入怀,生长子伯符;等到孕育仲谋之时,又梦日入怀!老妇告之亡夫,亡夫兴言:日月者阴阳之精,极贵之象,吴孙氏子孙可以兴也!老妇早些年还惊疑不定,担心我孙氏子孙,兄弟阋墙!及今日伯符早逝,老妇方才惊醒,为何他兄弟二人具有极贵之象!尔等言说利弊,既然仲谋长于智,叔弼长于勇,那老妇就决定,将我孙氏的基业,交由仲谋处置!”
周瑜惊疑不定,站出来拱手道,“夫人,如今乱世,正是勇将猛士大展身手之时,还请夫人三思!”
吴夫人平静地说道,“公瑾,莫要再劝,老妇心中有数!虽说大丈夫当手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但老妇未闻汉王勇武胜过项籍者!斗力不如斗智,且看那刘子瑾小儿,何曾见其武艺出众?却能窃据庙堂?仲谋,昔日吴强而越率,勾践卧薪尝胆,终究三千越甲反吞吴!如今为娘将我孙氏基业交付于尔手中,但望尔多多隐忍,将我孙氏基业发扬光大!”
孙权当下站了出来,躬身道,“母亲,孩儿定不负母亲重托,将我孙氏发扬光大!”
而后吴夫人淡然说道,“叔弼、季佐,阿娘乏了,你等扶阿娘去休息吧!”
一旁的陈氏也有眼色的带着一干孺子退去,看到孙权呆立原地,张昭上前一步,开口说道,“还请主公就坐!”
孙权带着几分惶恐说道,“权未当大任,如今骤然如此,可如何是好!”
程普朝着身旁使了个眼色,和黄盖二人上前,扶着孙权,将孙权摁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说道,“主公,莫坠了令尊与令兄的威风!”
而后孙权才皱着眉头说道,“如今权骤当大任,惶恐不安,不知如何处事,还请诸位教我!”
张昭坦言道,“当年乌程侯以令舅吴公为丹阳太守,以君理先生为吴郡太守,以伯阳为会稽太守,纵然出任扬州刺史,亦自领九江太守!如今吴公、君理先生与伯阳三人都安然,江左自然无虞!可九江当年残破,乌程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就将经营起来,到今日方才有了起色,若是不尽快处置,唯恐九江生乱,数年之功毁于一旦!”
孙权眯着眼睛,带着几分茫然在厅中诸人面上扫了一圈,“不知何人,能当得起治理九江的重任?”
张昭拱手道,“承蒙乌程侯厚爱,张昭才有今日,如今江左危难当头,张昭不才,愿请命为九江太守,还请主公准许!”
一旁的程普惊呼道,“主公,不可!九江夹在刘子瑾小儿的兵锋与徐州之间,四面为敌,所重在兵,而非在民,当年乌程侯自领九江太守,就是怕旁人无有本领,统帅大军,拒敌于九江之外!若是要出任九江太守,非得一文武全才之人不可,上能上阵统军杀敌,下能下马治理地方不可!”
听到程普一番话,厅中诸人都反应了过来,程普这长刀,是直指周瑜呐!文武全才之人,江左上下,内慑服内外,地位有足够的,就唯有周瑜一人了!
想想周瑜在江左的声望,众人也就释然了,功高震主,不外如是!周瑜与孙策关系好,孙策不畏惧周瑜,可孙权如今根基浅薄,焉能不怕周瑜功高震主?
孙权点头说道,“程公所言有理呐!”
看到孙权茫然的目光看向众人,周瑜心中如何不明白,孙权这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逼自己表态,最少,在孙权地位稳固之前,自己是得率兵在外,不能干涉孙权的决策了!
当下周瑜拱手道,“仲谋,某愿请缨,暂摄九江太守之职!”
孙权面上一副讶异之色,开口说道,“公瑾哥哥,你与某家兄长一般无二,我大兄以你为智囊,方才有我孙氏今日基业,如今若是没有兄长从旁佐助,参谋大事,权心中惶惶不安呐!”
周瑜平静的开口说道,“仲谋,江左文有子布、子纲二位先生领衔,武有程公、黄公、韩公等老将,又有不少年轻将校,稍加点拨,就能城中军中柱石!反倒是就将之地,伯符费了好大功夫,才有今日盛景,某不愿伯符一片心血,化为虚无,才特意请缨,还请仲谋准许!”
孙权当下颔首道,“那九江就交给公瑾哥哥了!到时候某会划拨三千兵马,虽公瑾哥哥北去九江,免得贼人窥视我大汉州郡!”
将周瑜的事情抛开,江左一众人自然拟定表文、众人官职等等各项,快船呈报朝廷,刘奇的消息比想象中更快一些,等到江左快报到达,就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变更!
首先,朝廷召周瑜为扬州刺史,督查扬州,同时任命孙权为御史,征召孙权入京为官,征召孙匡为侍中,入朝为官,命孙翊为会稽太守,召张纮、张昭二人为弘文院大学士,赴京为官!
不说朝廷的一通乱拳,让孙权极为恼火,江左上下一时间就多了几份不安,就在这阵不安尚未消弭之际,南边已经传来消息,刘备率领交州大军,以于吉为军师,攻伐会稽!
建安六年九月,庐江左都督文聘率人突袭浚遒,豫州刺史水壹以越骑校尉赵云为帅,汝南太守鲁肃为参军,大军直指寿春,广陵太守陈登率兵进击钟离,直指九江要隘阴陵!
周瑜有心迎战,可左右支绌,难以同时迎战三路大军,无奈之下,周瑜只得率领大军退回阜陵,大军分屯阜陵、全椒二县,互为犄角之势,大军方才安稳下来!
周瑜无奈向江左求救,孙权无心发兵,可江左上下文武,商议之后,一致觉得该当发病驰援周瑜,就在江左发兵三日之后,朝廷水军顺流直下,洞庭水军大都督蒋钦与鄱阳水军大都督周泰二人,各率领五万水军,奇袭春谷、芜湖二县,朝廷大军直指江左腹地,江左大军虽然在黔县一带布置了数万大军抵挡朝廷兵马,可丝毫没起到什么作用!
建安六年十月初六日,江左水军与朝廷水军大战牛渚,朝廷水军折损两万余,数员水军青年将领折损,江左四万水军在朝廷的围捕下,几乎损伤殆尽,水军大将凌操被蒋钦一箭正中眼眶钉死,黄盖和周泰两败俱伤,周泰身中六十余刀,黄盖更是凄惨,若非有手底下士卒拼死抢出,恐怕就要折损在江左了!
而后右校尉李通、射声校尉王忠,鹰扬校尉于禁,三人共统帅二万四千精兵,直直挺进了历阳!执金吾黄忠亲率大军为帅,张辽、太史慈二人个帅步骑一万,随军听用,法正为李通参军,庞统为王忠参军,诸葛亮为于禁参军,郭嘉亲任中军参军,以杨修、许攸、张松、成公英四人为副,又有刘晔、鲁肃二人屯兵就将为佐,陈登驻兵广陵策应,阵容端的是豪华无双!
在双方僵持期间,周瑜终究率领着残军退回了江左,放弃了整个九江,被召回孙权左右,为孙权出谋划策,面对这场巨大的争锋,全权,以小妹孙尚香为引,终究还是和刘备达成了同盟,共同进退对抗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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