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眼中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开口说道,“明公,你也太抬高刘子瑾了!”
吕布摇了摇头说说道,“公台,非是某家抬高刘子瑾,而是此人着实有让人高看的本事!某且问你一句,当年尔等皆为曹孟德效劳,旁人不说,胡孔明之前,某家听闻曹孟德将荀文若倚为腹心,荀文若也是能运筹于帷幄之间的良才,某家听闻,颍川士人称此子有王佐之才!
此人归顺朝廷,虽然说尚书令的位置位高权重,端的是显赫无双,如今朝中诸荀,看似位高权重,可距离我大汉的中枢,还差了一些!荀文若能坐上尚书令的位置,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荀文若的才能或许入了那位大司马的眼,可更重要的是,荀文若的家世身份,能够替那位抵挡无数的明枪暗箭!
在换句话说,荀文若或许也就和郭奉孝、荀公达、刘子初、徐元直等人的地位相当,比起文渊阁那二位来说,荀文若还差了几分火候!某家能占据并州,发展到今日,全赖公台从中筹谋!某家只问一句,公台,你自问比之荀文若如何?”
陈宫摇了摇头说道,“某家自比荀文若,还是差了一筹!若论及处理政务,荀文若确实有萧何之才,就算是出谋划策谋划军国大事,某家也要逊色荀文若三分!当年荀文若与曹孟德写信,邀戏志才、郭奉孝二人共谋大事,荀文若自言,戏志才、郭奉孝二人动无遗策,可以倚为谋主,谁料这二人却归顺了刘子瑾,后来就连荀文若都背弃曹孟德而去!如此看来,朝廷之中也是人才济济!”
吕布带着几分凛然说道,“公台放心就是,若是没有尔等鼎力相助,某家焉能有今日成就?朝廷如今既然派人来试探某家,那某家定然不会委屈了尔等,总归要给尔等谋划一个好出路才好!”
吕布说这话,不管是陈宫,还是臧洪,都不好意思接这个话茬,气氛沉默了好一会,陈宫才开口说道,“明公,我等都没有什么,自然是唯主公之命是从!现如今,助攻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张氏仲昆的问题!”
“还有……”陈宫顿了顿说到,“驻守代郡的公孙伯圭!”
吕布揉了揉脑袋说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旋即吕布将目光投向了臧洪,“子源,你怎么看?”
臧洪沉吟了好一会说道,“张氏仲昆俱是我大汉名士,忠君爱国之人!如今心中唯一的结缔,恐怕就是害怕朝廷秋后算账,为了立威对他们下手!
某家听闻张氏仲昆与荀氏几位良才、御史中丞戏大人、前扬州刺史、太常陈珪陈汉瑜、议郎刘繇刘正理等人俱有不浅的交情,明公不妨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祢衡,祢正平并非愚笨之人,想来回让京都知晓这个消息,到时候让京都往二位大人手中送上两封书信还不成问题的,有了这些大人作保,张氏仲昆心中也就定下来了!”
陈宫开口说道,“以某家愚见,就看明公舍不舍得了!若是明公有意,不妨将这个武英殿大学士的名头给予公孙伯圭,同时试一试公孙伯圭的心思,先行派公孙伯圭入京,试一试京都之中的态度!如今明公声名在外,若是公孙伯圭头上有了武英殿大学士的头衔,朝廷诚信足够,想来会再次加明公为武英殿大学士的!”
吕布回过味来,开口说道,“朝廷如此滥用官衔,就不怕到时候国库开支紧张,拿不出俸禄来?”
陈宫开口说道,“明公,这不过就是个名誉而已,只有到了镇平任职,接受朝廷的任命安排,才能得到朝廷的俸禄,如若不然,就是个虚名而已!而朝廷此举,多半是为了安抚那些眼高手低,或者说有功勋,却没办法在朝中任职的老臣,相当于官方认定,当年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之争是同样的道理,只有朝廷的认定,才能推广开来,如今天下诸多名士硕儒都被朝廷笼络,这便是大义所在,也是朝廷的用意所在!”
吕布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开口问道,“公台的意思,这官衔,就如同当年董仲颖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一样?不过是名望?”
陈宫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是如此,却又不是如此!天下事,因时而动,又因事而动!贾诩、戏志才二人在超重官位已然很高,可能得到文渊阁大学士,就是朝廷,或者说大司马对这二人的肯定!其余人也都是如此,名望足够的人,或许在朝中有不同的政见,为了安抚这些人,给一些名望上的安抚很正常!
如同杨彪、士孙瑞、孔融等人,也有些在教化之道上下了大功夫的儒生名士,周忠、韩融等人都是如此!其余人,都是为了今日大汉的成就建立了不少的功业,或许看不出什么,可都实实在在的做出成绩来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理政者同样如此!”
吕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公台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如今朝中就以弘文院和翰林院声势最为浩大,翰林院的作用,不过就是编纂书籍而已!而弘文院的作用,是表彰那些在教化之道上有建树的名士硕儒,而这两条,正是针对科举制而推动,等到科举制推动起来,朝廷改革就没那么慢了,那些世家豪族的权势也就在逐渐缩水,由此可见,刘子瑾心思深沉呐!”
夜间夜宴之时,吕布不咸不淡的将张邈兄弟与戏志才等人有交情的消息告诉了祢衡,祢衡闻弦音而知雅意,当下就情深意切的写了一封书信,命令心腹快马送回京都,交付到自家上官戏志才手中,作为刘奇手底下第一任军师祭酒,戏志才定然清除怎么做才是最好的,祢衡知晓划策之事不是自己擅长的,当下也就不指手画脚!
另一边,吕布已经命令手底下心腹,如今的州牧府从事贾逵,将那道斜了公孙瓒名字的诏书,送往了代郡,诏书的内容很明确,诏令公孙瓒为武英殿大学士,入朝为官,端的是位高权重!
单单说吕布府中,吕布将几名妻妾召集起来,说到要将独子吕援送往镇平求学,一众妻妾表示出了极大的反对,不管嫡出庶出,吕布膝下也就这一子一女,长女吕蓝已经到了双十之龄,本来已经过了待嫁的年纪,可却习得吕布六分真传,一身武艺不敢说是冠绝天下,可在并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吕玲绮不愿嫁,纵然吕布,也是颇为无奈!
而如今九岁的吕援,算是吕布老来得子,吕布府中一众女眷,对吕援可以说是极尽宠溺,如今听到吕布要将吕援送到镇平去当质子,吕布一众妻妾那里又愿意?
听到几名妻妾的反对,吕布冷哼一声道,“要不了多久,某家也要带着尔等同去镇平享清福,先让援儿去镇平又有何妨?如今天下大治,不让援儿多读些书,日后在朝中为官,莫非将来要做一个富家翁么?”
听到吕布的呵斥,一众妻妾噤若寒蝉,几人对视一眼,将目光投向了一向颇有主张的侍妾貂蝉脸上,貂蝉开口问道,“夫君,听你这口气,莫非是夫君打算举并州向朝廷投诚?”
吕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天下大势如此,如今朝廷重整河山在即,莫非为夫要螳臂当车?阻挡这滔滔大势么?要是再不向朝廷投诚,难道为夫真的要变成我大汉的乱臣贼子么?”
貂蝉稍一沉吟开口说道,“夫君若是有心向朝廷投诚,不若让蓝儿护送着我等一并前往镇平,一来能让朝廷安心,二来我等也能就近照顾援儿,不让夫君费心,第三,则是为蓝儿考虑了,如今蓝儿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夫君了,现在并州没有蓝儿看得上眼的英才,等到了京都之后,天下英才济济,想来定然能有入得了蓝儿眼的男人,而如今正是夫君向朝廷投诚的机会,到时候只要夫君提出来,朝廷定然不会反对,可要是等到夫君归顺朝廷,万一蓝儿瞧上了哪位,到时候我吕氏预支结为姻亲,恐引起朝廷忌惮,还请夫君三思!”
吕布沉吟了好一会,点头说道,“蝉儿说的在理,那你等就打理一番,等过些时日,公孙伯圭入朝的时候,尔等一同入朝,有公孙伯圭护送,某家也能放得下心!”
貂蝉压低声音说道,“夫君,如今夫君向朝廷投诚,若是朝廷有诚意,夫君不妨也表露一番自己的诚意,比如说请张孟卓等人,在晋阳、河东等地兴建学宫,宣扬教化,其二,不妨动一动太原王氏等并州世家,夫君虽然处处效仿大司马,可终究没有那位的魄力,为了土地对那些世家豪族举起屠刀,再说,并州人少土地众多,夫君也犯不着如此,可如今,夫君不妨表露一下态度!
或许夫君不在意大量土地掌控在几家世家豪族手中,可想来朝廷为了法度,对与世家豪族手握大量土地心中极为忌惮,夫君不妨借机向朝廷表露一下心迹,有时候,立场或许比态度更为重要,朝廷或许不会在意夫君为了手底下文武的利益与朝廷争锋,可定然在意夫君的态度,是站在大司马的一旁,还是站在世家豪族的一边!如今看似大司马掌控朝堂,可世家豪族还是底蕴深厚!
若是大司马在更进一步之前,不能遏制世家豪族的实力,那等到大司马龙登九五,想要遏制世家豪族就更困难了!”
吕布眉头紧皱,开口说道,“大司马或许不会在意得罪那些世家豪族,可若是某家将那些世家豪族得罪狠了,等到入朝之后,那些人未免不会将矛头对准某家呐!”
貂蝉浅笑嫣然,“夫君不妨先礼后兵,将意欲向朝廷投诚的消息传到那些世家豪族耳中,而后送上一封朝廷的政令文书,若是那些世家豪族愿意卖,夫君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到时候朝廷定然会将此事处置妥当,若是那些世家豪族不将朝廷政令放在心上,到时候夫君先请示京都,想来京都会给予夫君便宜处置之权!
到时候夫君就能长刀直指,替朝廷剿除奸佞了,如此一来,夫君不仅能向朝廷表明心迹,还能博得名扬天下的美名,想想当年凉州三明的名声,尤其是皇甫规,向士卒靠拢,一时间名扬天下!如今天下喉舌在大司马手中,只要夫君表现得当,到时候朝廷定然会宣扬夫君名声,在朝为官不同于如今,夫君还需要更注意名声!”
吕布带着几分愁容说道,“蝉儿,你说得轻巧,可王子师是你义父,如今整个并州,最大的世家豪族,若是王氏不识时务,为夫怎下得了手呐!到时候穿出去,某家还不被人骂做忘恩负义!”
貂蝉开口道,“夫君不妨将如同王氏这样的核心人员派人押送到京都,请求朝廷按照国法处决,而后在上书,为王氏乞情,如同朝廷所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犯了错,那就按按律惩处,这是国法!而夫君看在妾身的面子上,为王氏乞情,这是私情,公私分明,有情有义,这会极大扭转朝廷对夫君的看法,纵然天下人有人想要攻讦夫君,也要多考虑考虑!
同时,夫君请求以功抵罪,到时候将手底下的人退出去,将自己的功劳削减,到时候张氏仲昆、陈公台等人与夫君位置高低相差不大,也就没有必要以主从相称,这些人为了前途,也不会太过纠缠夫君,夫君也就避免了营私结党的风险,对夫君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吕布笑着点头说道,“就以蝉儿所言,蝉儿果真是为夫的贤内助!若是没有蝉儿,为夫现在还在苦恼呢!”
貂蝉宛然笑道,“夫君说的是哪里话!若是没有夫君,妾身恐怕早就沦为他人玩物,死于乱军之中,哪里及得上有夫君疼爱!义父于我有活命之恩,今日夫君舍却功名,救王氏老小一命,也算是替妾身还了这桩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