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铜锣声连响三次,在第一声刚响起时,草地上本来一左一右列队观赛的学子们闻声很自觉的又散开了一些;而在第三声结束时,场中已经骑在马背上做好准备的三人几乎于同一时间里挥鞭策马,狂奔而出。[]
刚跑出了数丈远,三人间的距离还没有明显拉开时,眼见今天赛马道上设置的第一道关卡即将到来,林杉忽然侧目朝莫叶大笑说道:“叶儿,之前师父好意与你换马你不领受,在你今天败北之前,我还是先送你一句话,过会回家你好好问问你叔叔,家里这匹老马的来历吧!在此之前先让我令你败得心服口服!”
莫叶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哼道:“还未开赛即言败,这一点徒儿可不敢恭维。”
虽在说话,但林杉驭马的动作一刻也没有放松。两人一轮对话才说罢,林杉的双肩绷紧一分,抓着缰绳的手手指扭曲了一下,就见他座下的那匹老马身形几乎是不可察觉的一滞。在这一滞之间,那马的前蹄和后蹄之间的距离忽然缩短了一半,然后就见它在身躯微微下压几分后就纵身跃起。也不见动作有多么美妙,就见它在跟前的栅栏架上一跃而过,那动作之随意,宛如一个人迈过自家那已经迈过无数次的一处门槛一样因为熟悉而显得没什么难度。
与林杉同时驾马越过栅栏架的还有刑风,莫叶驰马走的是最左边的路,略后一步的她只一侧目就清楚的看见,两人几乎是同时策马跃出。然而一匹老马、一匹野马虽然几乎是同时跃起,但在落地时,刑风的野马因为纵身弧度极大,竟是凭这一跃而超过了林杉半丈。
这样的一个纵跃堪称野蛮至极,如果马上的驾驭者能力有限的话,很容易就会在那马前蹄落地时被震下马背。【叶*子】【悠*悠】但刑风在座下野马跃起的那一刻,他的双脚如生铁钳一样扣在马蹬子上,身躯前倾几乎要贴合在马背上,然而本应坐稳的臀却离开了鞍靠,与马背有了一分空隙,直至座下马四蹄着了实地,他才重新稳稳坐回于马背上。
刑风的身体与马背凌空是为了降低坐骑四蹄落地时会给驾马者带来的腰椎与马背冲撞冲撞时可能造成的危险,但敢这么身体不着实处的驾驭开始变得狂野起来的马,刑风腿上硬功不言而喻。
莫叶也已经提缰一跃,通过了第一道由栅栏架构成的路障,但三匹马在越过这第一道关卡时,各自的特性也已经显露出来。莫叶见刑风策马的样子,心中微惊,而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坐骑,心中又是一叹。自己的马果然不愧是商马,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拉车马,脾气好稳定性强,轻易不会将身后拉着的载货马车掀翻在地,但如果参与这种极为考验爆发力和纵跃技巧的赛事,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上错了道。
圆环形的赛道才跑出不到一半,莫叶的败绩已现,但这却是刑风和林杉心中不约而同希望看到的结果。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把对方当作竞技对手,而视莫叶如凑数之人,如果此刻莫叶能够知难而退,他们便可以放下最后一点顾虑,放开怀来赛一场了。
莫叶可没这么容易放弃,尽管在再越过了一处稍微加高了一些的栅栏道后,她又落后了一些,但她依旧没有放弃的挥鞭扣缰,奋力的缀在两人后面丈余范围内。
这个设置于一片平坦草滩上的赛场,赛道呈现出的是一个椭圆的形状,赛道有两个转弯处。其中一个转弯处已用作学子们观赛时所站驻的地方,所以参与赛马的三人只需通过一处转弯,而这处转弯赛道就成了今天赛马路障之一,因为在高速前行的过程中急转马身,也是一件很考验骑技的事。【叶*子】【悠*悠】
只要是圆形必然就有内环和外环的区别。内环长度稍短于外环,虽然这点长短上的差距在急行者眼中看来只是瞬间之事,但在高速前行的过程中一个急转弯则会因为这点长度上的紧缩而特性明显。老骑手在遇到这样的急转路况时都会选择减速,但现在莫叶等三人是在竞赛,是高手还是低手,这样的路况反而是考验能力的关键之地。
莫叶见转弯处已至,下意识的就开始减速。她处于赛道内环,即便稍微降低速度也还是处于赛道长度略短的优势上,并且她此时虽然还没有弃赛而出,但心里是明白的,此次她已经失去了取胜于师父的先机了,所以没有必要再争抢什么,按照师父赛前的嘱咐,不要出事就行。
而驰马行至此处,莫叶也终于在心里承认了之前林杉对她的笑言。师父座下那匹为她拉了几年车驾的老马,同时也是被马安训养了十多年的老马,果然是有些门路的。这些玄机在平时根本无法看出,当然平时她家也没有让这匹老马显露这些特别素质的机会,但能让马安这个爱马之人伺候了十来年的马,定然不寻常,等赛后她还真得回去找机会问问马叔叔。
莫叶主动减速,又慢了数步;而林杉座下的老马依旧是稳中带劲,虽然落后了刑风半丈,但在这一转弯后谁前谁后,还说不一定;倒是刑风座下的那匹野马更加狂野了,除非刑风勒缰停步,减速?对它来说几乎等于是无效命令。
那匹野马从前在苍茫大山中自己养出的率性狂奔的野性显现出来,哪里还管背上主人的死活。不过刑风早已熟悉这匹野马的性子,心里虽然警惕起来,脊背微微弓起,身躯下伏几近贴在马背上,以防止被甩了出去,但他的眼里却是丝毫没有惧意。
随着刑风身子的倾下,座下野马也已经狂奔到圆形跑道的一个急转点上。虽然外环稍长的跑道对这一急转点有了缓冲的辅助,但凭刑风坐骑如此速度的前行急转,马身还是微微开始倾斜。
此时马的四蹄不再分为前后两排,而是显出左右两排的样子。野马的左手边前后两蹄每一次砸下,都是深入泥土数寸,而它处于右手外侧的前后二蹄则拉开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宽度,强悍的马腿关节和肌腱将它的动作展开到一个骇人的角度。野马右侧前后两蹄以偏斜角度刺入地中,待马蹄再度提起时,留下的马蹄印不再是圆形,而是宛如带了尾巴一样的流星轨迹,赛道转弯处瞬间亦扬起巨大的灰土云。
烈马狂奔时铁蹄容易激起尘土,这本来是赛马过程中大家都能预料的事,只是大家预料不到的是天气的变化。就见一阵怪风突起,沿着与刚才风向迥然不同的角度,将刑风策马时翻腾起的那股尘灰卷向了正在勒马减速的莫叶。
莫叶见尘土袭来,下意识的就半眯起了眼睛,然而这怪风不仅风向骤变,风力也如斜飞来的白刃一样带有锋口,搅拌着沙尘硬是要撞进人的眼睛里。莫叶只觉得双眼突然痛痒起来,觉察到眼睛灌入了沙尘,虽然她知道此时她的双手掌握着马缰,不能空闲出来揉眼睛,但当人体最柔弱的双眼受到刺激时,人的四肢也会微微脱力。
因为手上松动了一下而没有拉紧缰绳导致座下马匹奔入沙尘里,当怪风走远时,半睁着眼睛的莫叶看见眼前的场景,心中不禁大骇。
刑风的疾驰加上她因为风沙袭眼而没有控制好速度,使两人在赛道的转角处形成了一个几乎呈九十度的对角。刑风策马刚刚转弯,但莫叶的马却因为风沙袭眼而稍微错失了角度,正以一个笔直的方向,即将撞在刑风已经转弯过来,呈横面的马身上。
莫叶本能的猛提缰绳勒马,而她所骑的马也已经意识到危险,莫叶手中的缰绳才提起一半,那马就已经是纵蹄立起,莫叶急忙身子前倾,几乎是伏在了马背上才没有被立起的马给甩下来。
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莫叶一口气还没喘匀,惊心又起。
因为她的马错失角度,此时立马的位置正好挡在了身旁林杉准备调转缰绳转弯的角度,也就是说林杉此时若转弯即会面对莫叶马匹的横面撞上去。
好在林杉离莫叶很近,虽然他没有料到莫叶会因为突发状况而猛然勒马,但他手里的动作极快,此时林杉的右手边刑风已经奔离,有了空处,他本来准备左拐的手中缰绳忽然就甩手向右边拐出。这样极端的策马,他座下的老马被勒得痛极,但这老马不愧是老马,虽然rou体上承受了巨大的疼痛折磨,但它还是堪堪避开了莫叶的马,前蹄跃起,后蹄原地旋转半环,身形一扭转向右手边奔出。
避开了两次两马相撞的危机,莫叶大喘了口气,只是她接下来又觉察到了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出在她自己的马身上。
这匹号称脾性好的商马心理素质却没有战马强悍,在连受两次几乎被撞的刺激后,这匹商马忽然长声嘶鸣起来,嘶鸣声沙哑中含着一道尖锐音色。当它的前踢落地时,它立即撒蹄狂奔起来,虽然速度很快,但却不再沿着原来的赛道转弯,而是笔直的冲了出去。
这马,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