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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紫苏说这些话之前,莫叶就想到并认真考虑过这些问题。
当时她自己总结得出的结果是要往前走、要面对。然而当真的事到临头时,若不是紫苏此刻地出言提醒,她也许已忘了自己当初坚定过地想法,无法意识到自己正在退缩,并极度恐惧于几天前那段所见的记忆。
紫苏的话就像一记春雷,穿过莫叶的耳鼓砸入她的脑海,砸碎了那片纠结着悲伤无助迷茫的表壳,让壳内的本意可以显露出来,与她的心直面交溶。
她会害怕血腥,这可以理解,这的确需要时间适应。但,绝不能让退缩这种心态在心里延展、扩大、习惯。
莫叶在垂了一下眉后,忽然微微仰起脸庞,目色渐渐坚定起来的说道:“是,我本不该这么软弱。在出发的那一天,我就问过自己,如果有危险会怎么样。我的决定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但我自己却差点将决定了的东西弄丢了,谢谢七姐的提醒。”
“你能想明白就好,也希望今晚你能因为想通这些而睡得安稳一点。”
紫苏用没有受伤的手按了一下莫叶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拥有千军万马者亦有沮丧不前时,人最大的敌人很可能就是离自己最近,一直在帮自己决策的另外一个自我。你要学会掌控自己意志,当然要熟练这些事儿,还需慢慢积累经验。”
莫叶抬手握住紫苏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笑了笑地点了点头。
紫苏浅浅舒了口气,顺势拉起莫叶的手,继续带她往放衣服的屋子走去。
临进屋子时,紫苏忽然开口道:“我有一个建议想说给你听。”
莫叶有些期待的点了一下头。
紫苏推门进屋,同时温言说道:“我一直认为,要放下一段事。最快的办法就是快些捡起另外一件事,否则有太多空乏的思想无地搁置,堆在一起才容易出问题。”
莫叶的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无言了片刻后才犹豫着说道:“另外一件事情……我暂时还想不到。”
“没关系,这类事儿得慎重点考虑。”紫苏鼓励了莫叶一句,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找衣服,同时随口又道:“有什么想法和打算犹豫着的,尽管来找我聊一聊,也许可以给你一些启示。”
紫苏的话音刚落,就忽然听莫叶“喔”了一声。她听那语调。却不似莫叶在应付她刚才说的话,而像是有了什么领悟。
紫苏停下了在柜子里找衣服的举动,转身看向莫叶。就见她沉吟着说道:“刚才我便想起来,在离开邢家村之前,师父说会带我见一些人和一些事。若他的意思并不是要让我见那些残酷的事,那又会是什么呢?”
“我只知道林大哥有很多朋友,但却不知道具体。他以前在京都时。我也就跟你差不多大。”紫苏琢磨了一下,又道:“或许你可以试着去问问九娘,她帮林大哥主持东风楼有几年时间了,期间也通过不少书信,可能会给你一些启示。”
莫叶点了点头,旋即又笑道:“从第一次进到东风楼那一刻开始。我就好奇一个问题,我想我应该可以直接从七姐这儿得到答案吧?”
紫苏从莫叶的目光中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但她没有提前表达出拒绝回答的意思。只轻声道:“你说。”
“早年出手豪阔地买下东风楼的那名女子是谁?为东风楼重新题名的男子又是谁?”莫叶语态平缓地开口,越说到后面,目光也越发坚定,“归根结底,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一男一女跟我的师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买下东风楼后不久,他二人就消失无踪。却要让我师父人在千里外,还要拉长了手看管着这处产业?”
“你这问得……”紫苏的眼中渐渐现出惊讶神情,“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我知道答案,但并不详尽,而你应该更希望得到全面的回答,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去问九娘吧!”
莫叶所问的,的确是不能只用一个答案概括的问题。并且在隐约之中,她其实还在将这个问题导向一件事情的方向。
其实紫苏并没有觉察到莫叶的这份特别用意,然而她依旧选择不回答,是因为知道答案的她很清楚这个答案若在莫叶面前抖开,将意味着什么。
莫叶叹了口气,垂目沉默了片刻后才抬眼定然道:“我能猜到,我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跟师父一直不愿告诉我,关于我父母的事一样,你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她略为一顿,不待紫苏开口就又摇了摇头道:“这样也好,你们不说,那么也管不了我自己去寻找答案。七姐你说我应该做一件事才好忘掉心中不愉快的心绪,我想这件事当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了。”
她说完这话,就转身出屋而去。
紫苏怔了一下,紧接着冲莫叶的背影喊道:“你去哪里?我还没给你换衣服呢!”
“晒太阳。”莫叶侧了侧头,并没有停下脚步。走出几步开外后,她又说道:“七姐,麻烦你把我的那件衣裳也烧掉吧!我不需要了。”
……
夜幕降临时,点缀满整座东风楼的彩灯终于在沉寂了两天后,再次亮起。
停业两天导致再开业时,客人多得有些照应不过来。原本九娘对于营业还是有些意兴阑珊,但当东风楼大门一开,久候的客人紧凑入场,一楼高大阔气的厅中充满夹杂着酒气的微熏叫闹声时,九娘心底的阴霾竟也被这种活跃的人声冲散了一些,疲于接待客人的她暂时也没空去想那些悲伤的事了。
对外没什么人知道东风楼真正的东主是谁,大多数人将它算做是九娘掌管的产业。尽管如此,无论对内还是对外,楼里也不能歇业太久,若让有心人将它的异常歇业与京都这几天发生的恶劣事件联系在一起,东风楼存在的根本原因是可能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东风楼在尽快进入像平时一样正常营业运作状态的同时,九娘还与楼里的众位姑娘商量后得出了一套解释这几天没有营业的借口。
莫叶站在东风楼顶的瓦脊上,冲着京都的夜空长长呼出一口气,垂目即见无月的深沉夜色里,东风楼外悬挂着的七色灯笼灯火光彩更加绚烂。她悠悠感叹一声道:“小乙哥曾说,他很喜欢站在高处,因为看得越远,心里越不容易憋气,我今天才算是真正感受到了。”
“你不应该站这么高的。”嗓音有些凉薄地说话的人半蹲在莫叶身旁,正是那位天天给她送药来的夜行人。
夜行人今天‘夜行’得不太合格。他没有穿夜行衣,身着的一件青灰色布衣映着从楼下传上来的彩灯光芒,在视觉上稍稍有些变色的感觉。他的脸上也没有再蒙黑布,同样因为灯火绚烂的缘故,那张如同生生削去了脸部肌肉的半边脸廓也没有那天在月夜下看到时令莫叶觉得可怖。
夜行人从大药坛子里取出小瓮递向莫叶,同时又说道:“带你上到这儿来本是不合规矩的,你多在这儿站一息时间,我就得提着心过一息时间。”
莫叶接过药瓮,望着里面飘着药渣的深褐色药汤,不禁皱了皱眉。
想到这药古怪难忍的滋味,她没有立即去喝,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淡淡说道:“不在这上面,难道要去下面?你会被楼里寻欢作乐的客人看见的。”
夜行人目色微变,他没有顺着莫叶话里的意思开口,只在沉默片刻后才沉声道:“是不是从昨晚你建议我到这儿来开始,就已经打算好让我带你到顶楼来?”
“绝对没有的事儿。”莫叶连连摇头,顿了顿后又道:“不过,考虑到你要来,我建议这楼里的主人家把后院荷池上的竹楼拆了。少了那片灯火映照,更方面你的来去。”
夜行人淡淡地道:“据我所知,拆掉竹楼地做法,是作为东风楼这几天歇业的理由。”
莫叶愣了愣神,转而惊讶地道:“你会读心术么?”
夜行人微微摇头,缓缓说道:“我刚到时,听见一楼的女子每逢客到,都会如此说一遍。”
莫叶有些无奈的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暗道差点忘了这人除了轻功好,还有个听力精的长处。沉默了一下后,她忽然有些突兀的问道:“你的极限可以听多远?”
夜行人再度没有顺着她的意思做出回答,只是坚持自己这次任务目的地平静说道:“你应该像以前那样,准备一个滤药的工具,这样你就能快点喝完药,我也好快点离开。”
莫叶撇了撇嘴说道:“你知道,这药很难喝的。”
“我不知道,我没尝过。”夜行人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这一次回答的速度很快,“我只知道,你很麻烦。”
……
莫叶的确难缠、麻烦,至少在夜行人来东风楼送药的这些天里,只是片刻功夫里的点滴几句话,即会让他感觉头大。
送药第二天,莫叶问得夜行人的名字,他叫伍书。
她本要问他学武功,他拒绝,最后他抵不过她的追问,只得回答了她问的另外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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