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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实际上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几乎与前朝国运同寿,却没有在世间积存太大名望的隐藏门派北篱,所出门人皆有代表自己语言的事物。同代弟子看见这样意义的事物,即等于获知此物所代表的同门的讯息。
就像之前岑迟在溪心面前出示的那个外表普通的木块,只有在他这一代北篱传人的脑海中,才能从那没有生命的木块上解析出林杉的影子。只有作为林杉师兄的溪心,以及他的师弟岑迟,在看见这枚普通至极的木块时,能瞬时晓得这个木头所代表的、林杉对于这世间存在着的某种意义。
此刻溪心手中那掰断的竹签,便与那木块一样,存在着近似的意义。不过,这二者的意思在具体解析后,又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说林杉在土木工程上表现出的强大实力,渲染得他随身携带的木头都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那么溪心真正强大的地方,则是在人脉联络这一块儿上。
溪心交给岑迟的那半截竹签,即将发挥出的作用,近似于挑起线头一端的一枚细针。
接下来只等岑迟以这种竹签质地的信物为力量之引,将这根人脉线牵起拉直,行迹交错却始终未脱离这根线的串联的人,则会一个一个现身而出,或多或少的帮助岑迟做一些事,直到他完成这一次挑动线头所要完成的事项为止。
不过,在溪心作为引子,道出第一个会帮到岑迟的那个人的名字时,岑迟还是禁不住有些吃惊。这个人的名字在师门传人之中,算得上是跨越三代。旁系之外的旁系了。如果不是溪心略提了一下这个人在师门里宛转展开的联系,他也许此生都不会知道北篱派系的传人中,存在这样一个人。
“真是想不到,方无竟是从师叔祖那一代传下来的北篱弟子。”岑迟忍不住感叹一声,“在相府我们老早就碰过几次面,我倒一点也没看出来,不过他好像同样也不认得我。”
溪心微笑着道:“师叔祖虽然是北篱第二十代离子继承者,但他的徒孙其实不能完全算是北篱弟子了,至多不过算是与门派之间有些渊源牵连罢了。就如咱们那位在北国待了二十多年的师叔。虽然他在门派大比中胜过咱们的师父,继承第二十一代离子,但咱们北篱一系第二十二代离子继承人,只能从师父所授的徒子之中选取。师叔的传人,已经不能与门派有直接关系了。”
提及那位师叔,岑迟很自然的会想起他做过的一些事,他的心里不但对那个门派里的长辈存不了什么好感。还顿生恶念。这丝恶念与刚刚溪心说的那番话联系在了一起,让他心里设想了一个可能,脸上神情古怪了一下,但他自己却没察觉到什么。
他只是看了溪心一眼,忍了忍,最终也并未将那个设想说出来。
溪心心思清明,哪里会错过看到岑迟脸上那丝异样神情。或许是因为离别在即,溪心没有再沉敛心中疑惑,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说吧。”
岑迟意识到自己这位师兄观察力之敏锐,但他没有完全照实说出刚才心里生出的那个想法,只是在迟疑了一下后,轻描淡写地说道:“算起来,宏道师叔,其实对你还不错。”
溪心脑中念头一转,即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淡笑说道:“他以前的那些作为,所含意思其实并不难猜。让我继承他的一切,只是希望我能替他做他没有时间继续做下去的事。可这终究是违背门派规定的做法,离子所掌握的一切资源都是门派培养和供给的,只能由下一届离子继续继承。北篱一系传承数百年,这条规定一直未变过。不过我也很清楚,以我的资质以及师父的心意选择,都否定了我成为下届离子的可能。”
此时的他虽然说着这样意思明白的话,然而此刻他却又在做着背离这番话的事情。他现在正在将北篱二十一代离子继承人拥有的资源,转输给北篱第二十二代弟子。可是在这个时期里,师门还没有确定岑迟就是北篱一系第二十二代离子持主。
除此之外,溪心在他那番否定自己的话语中,隐隐还含有另外一层意思。这种类似暗示的东西,以岑迟的头脑之敏捷,并不难察觉出来。
所以。岑迟在听了溪心说的那番话后,他自己又陷入沉默之中。
看着陷入沉默之中的岑迟,溪心在沉吟片刻后说道:“你要去找他,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现在我无力如你那样去做,所知道的与他有关的消息,可能也是不如你多的,所以我只好尽可能的做我能做到的,帮你这位我的信使。”
岑迟闻言似是想起一事,眼里本有些凝滞了的目光动了动,微微抬眉说道:“这一次我作为你的信使,你有没有准备什么让我带给他的事物?”
岑迟说这话的意味,像是他绝对有信心在他将要去的地方找到林杉似的。不过溪心并没有与他讨论这个问题,若此行能如他愿,便等于是如了自己的愿,自然是最好。倘若事态并无良果,他当然也不会在他这位小师弟还没出发之前,就先朝他当头泼凉水,哪怕他这位师弟并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
溪心只是轻微而绵长的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说道:“我只想知道他平安,这就够了。”
微顿之后,他注视着岑迟年轻的脸庞,目色渐趋严肃,又道:“虽然我帮你找了几位同门师祖的传人来帮你,但此行依旧有许多困难,这些困难的主要聚集点,还是你离开相府的那道坎儿。如果不是你还要维持住与相府的关系,大可不必绕这么大一条弯路,但是你自有你的打算,我不想干扰你,我也相信你能做到,现在我只祈愿你一切顺利。”
岑迟微微一笑,只道:“事在人为。”
“我知道你不信神,不信命运。”溪心说话时脸上只有认真的神情,“听闻你前些日子一直在生病,这一次又要动用到那种东西……你……我有些担心,还是当心一点吧。”
岑迟闻言,心绪有一瞬间变得十分复杂。无言片刻后,他敛了微笑,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面色跟溪心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
溪心盘膝而坐,随意搁在腿上,一直在不紧不慢的捻转着佛珠的手顿住,他自蒲团上站起身,同时说道:“时辰虽尚早,不过你待在这儿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回去了。”
想到马上便要告别如手足兄弟一样的大师兄,回到那处他往日就不存在什么眷恋,现在还对其心生一丝厌憎的深宅大院,岑迟的眼底止不住的浮现一片烦躁之意。
但他并未因心情变得恶劣而耽搁行动,很快也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看着溪心转身走向墙角矮案的背影,待他将环挂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的一串佛珠放下,再转过身来时,岑迟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兄,你所知道的那些同门中人,不论怎么说,都是宏道师叔给予的。现在你动用他们,会不会让宏道师叔嗅出什么来?”
溪心微笑着道:“你多虑了。”
他的面色温和,然而他在露出微笑之前,眼底掠过的那丝异样并未逃脱岑迟敏锐细微的注意力。
所以岑迟没有理会溪心那说得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不过他也没有任着性子立即争辩什么,只是像在陈述一件事情的经过一样,微缩着眉头缓缓说道:“像几年前宏道师叔做过的那件事一样,如今若在你身上再发生一次,我没有信心,能够像林师哥那样救你出来。”
微顿之后,他略有迟疑地又补充说道:“只看你从宏道师叔那里继承而来的东西,先不说这合不合师门里的规矩,总之是不难看出他对你的重视。后来你选择离开了他,现在的他一定十分生气。若让他再有机会带走你,我不敢想他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并且若事情真向那个方向发展,即便我能与林师哥联手,要救你只怕也会是难上加难了。”
岑迟说了很多,对此溪心则只是平缓开口,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
“我离开北国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若宏道师叔要找我,早在我联系那些同门旁系时就应该做出行动了。然而一直以来,他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若有犹豫的沉默了一瞬后,他接着说道:“如今我能联系上的这些门人,自然也是经过了我回国后这几年的经营,虽然他们的行踪最开始是由宏道师叔传递给我的,但如今这些人与宏道师叔之间的联系也淡了,这是我筛选过后得出的结果。他们虽然不是离子继承者,也不是北篱嫡系弟子,却也有选择自己忠诚与之的国度的自由。”
溪心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并且这种解释包含的还不只是单一层面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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