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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靖的声音刚落下时,花厅里的三个护院家丁不禁面面相觑,一时皆无行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跪趴在地上的两个丫鬟闻言也是怔住,看了看那三个护院,又盯向史靖出屋的背影。
史靖没有再说第二句话,也没有再回头来补个眼色,就那么拂袖走了。
没有人知道史靖内心深处地想法,即便是从他的政敌当中,也难寻这样的‘知己’。然而相府里的下人此时都不难理明白一个问题,史靖绝对不会饶恕那两个丫鬟。
那两个贱婢折磨了他的发妻十数年,手法之残酷,令在旁听着那两个丫鬟陈述罪恶的三个护院家丁也都不禁睁目咬牙。
然而他在看着这两人时,还能冷静以待,便只有一种结论。
史靖已经以冰冷目光在这两个贱婢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刻下一个‘死’字,他看不见她们眼中的恐惧、额头上的汗湿,他只当自己看着两具尸体。
他不会把精神力用来与死人计较。
史靖离开花厅后,没过多久,愣神相觑的三个护院家丁逐渐回过神来。三人再次对视了一下彼此的眼神,像是于无声中决定了什么,然后再次将两个稍后一些恍然明白、嚎哭起来的丫鬟拖出了花厅。
……
史靖请了小半天的假回家一趟,主要是为了送别岑迟的事,附带审理自己家里这件搁置了几天的罪案。
这件家案涉及到了一些史家的家务事,还有一些家丑。史靖一朝为相,不想声张此事。他审人的经验丰富,关在家里自己办,又能获得更多他想知道的信息。
处置完那两个恶奴。假时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但当他在花厅里听了那两个丫鬟口述的事情经过后,他忽然非常想在走之前再去看一眼他的‘兰儿’。
尽管如今的兰儿已经不能像十几年前刚嫁给他时那样,在他出门去官衙办公时,站在家门口笑盈盈的目送他的背影,温柔唤一声:“路上小心。”
然而,当史靖走到妻子禁足而居的那处安静院落前时,他刚准备抬脚迈进去,却又退了出来。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又往回走。轿子就停在大门口。他必须快点回朝了。
回走了没多远,史靖忽然瞧见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未等那丫鬟走太近,史靖便认出了她。正是他安排在岑迟身边服侍的那个叫青蔷的丫头。
青蔷入相府为仆,已经很有几个年头了,但自从将她安排到岑迟身边后,她便较少与史靖碰面,但史靖并没有因此忽略她的存在。事实上大抵是因为岑迟的缘故。史靖对这个丫头的培养,还算得上是重视。
不过,因为史靖目前还有些拿不定岑迟的心思何为,所以暂时还没有教青蔷一些除了服侍人以外的别的东西,因此她的心性尚算得白纸一张,比刚才在花厅教训的那两个贱婢不知要单纯多少。
史靖看见了青蔷。心里一个念头起了,便将其唤近身前,打量了一番。
青蔷本来是贴身服侍岑迟的丫鬟。今天岑迟离开相府去了西北,她的精神却仿佛比前几天不分昼夜照顾岑迟那会儿更显憔悴。
史靖仔细观察了青蔷几眼后,感觉这丫头似乎魂也丢了。她的魂不在这具本该富有青春活力的身躯里,大抵是跟着那辆马车走了。
史靖在心里不禁有些感怀,能用心用情的服侍人到这个地步。实属难得,只是自己却迟迟没有看出服侍兰儿的那两个贱婢的污秽用心。实在是太大的失误。看来对于家事,要想不出乱子,也是要从根源处着手的。
史靖知道青蔷对岑迟的心意,并非主仆情那么简单,但他相信,只要青蔷心性纯彻,也能服侍好他的‘兰儿’,感情的培养往往只是时间问题。
“你很担心岑迟?”注视了青蔷片刻,史靖忽然问了一句。
青蔷肩头微微一颤,低声道:“奴婢不敢僭越。”
史靖缓缓开口,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妻子虽然疯了十几年,我却从未想过弃她不顾。但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我与妻子,皆出身寒门,能够互相扶持一路走下去,直到后来我考取功名,在此期间她对我的意义,无人可以取代。”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又道:“感情之事,无需刻意掩饰。至于身份问题,总能寻到解决之法。人间最贵是真情,它的贵不是因为价高,而是无法用财宝去衡量。”
在他人面前亮出自己最在乎的东西,这或许是很愚蠢的行为,但也可以说是对这个‘他人’投出的极大信任。
从史靖的话中,青蔷听出了很多条她以前从不知晓的有关史老爷的过往故事,而在这其中,最令青蔷感觉惊讶的,是一向严谨而忙碌的史老爷竟会在半路碰上她时,与她说及对‘情’的态度。
微低着头的青蔷忍不住抬头看了史靖一眼,就见他也正看向自己,她顿时又低下头去,心里冒出些说不明白原因的敬畏,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或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跟老爷讨论对待‘情’的态度。
“从明天开始,你就到大夫人身边服侍吧!”史靖忽然出声,话题转得极快,语气里没有留出让青蔷可以思考的空间,“今后大夫人就只有你一个丫头服侍了,我还会派一个人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他所说的这个安全,自然不是指大夫人再下毒的事,而是防止大夫人若再发疯时,留个人在需要出手的时候制止一下。
虽然他没有将这个话说得太过直白,但青蔷也只会往这个方面想。而一旦想通这一点,她的心里是满怀感激的。
看着老爷离开的背影,尽管他没有要求。有些后知后觉的青蔷还是朝他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叩了一个头。
……
在行至大门口的路上,史靖又决定了一件事,召了管家近身,却只在等他坐入轿子里后,才示意官家凑到轿子侧面的小窗处。
史靖沉着声说道:“刚才领着大夫人去花厅的三个家丁,可有谁是本地人?”
管家压着眉看了史靖一眼,沉吟着道:“三个都不是京都人,但其中有两个人是堂兄弟关系。”
“让那对堂兄弟回老家去,别再回来了。另外一人连同那两个丫鬟……”史靖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下,片刻后才再开言。“把大夫人吃剩下的冰糖桂花糕送去,让他们吃饱了好上路。”
大夫人出身并不高贵,馋嘴的小食也比较寻常,她从小最爱吃的小食就是冰糖桂花糕。
史靖考取功名,终成显赫地位后。便每天让仆人去买足够份的新鲜冰糖桂花糕,送给大夫人,让她吃得开心,生活甜美。
后来大夫人疯症频发,住进了那处安静小院,史靖也没有断了这个供应。
然而前几天小院里出事时。大夫人送给岑迟品尝的茶点中,也有桂花糕。
尽管在岑迟中毒后,史靖亲手着人将大夫人屋子里储的桂花糕和其它小食都检验了一遍。结果都是安全的,但他还是让人把那些储食全拿走了。
这事儿只过了几天,清拣出来的一应糕点还有一部分留着没扔,既是没毒的,有个别仆人看着都还有些馋嘴。但是……史靖现在说了这样的话,使得那管家明白了一个问题。
老管家目色微凝。但很快就垂目应诺。
面对史靖发出的这条了结三个人性命,并几乎会毁掉两个人一生的命令,大半辈子忠于史家的这位老仆人不会有一丝异议。
他是史靖最信任的心腹家仆,因而他也必不会辜负史靖的信任。至于那三个要死的人,之所以要死,则必定是辜负了史老爷的信任。
一句话即了结了三个人的性命,史靖的心里仍然感觉有些烦躁,不是因为杀戮,而是因为他更为在乎的真相,那两个丫鬟居然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她们对于之前所做下的恶行,小到趁大夫人不注意时朝她的粥碗里吐了口痰,都点滴不敢漏掉地说了出来,却唯独死不承认在岑迟茶杯里下毒,然后嫁祸给大夫人的事是她们做的。
指使丫鬟对大夫人作恶的恶妾早已死去,史靖很清楚,唯一能对此事做出补偿的,就是今后对他的‘兰儿’多一些关怀。
与此同时,史靖有些不相信,对于新一任的背后操控者,那两个丫鬟能在死亡面前还那么尽忠。
史靖忽然也有些怀疑起三儿子的那种猜测了。
但他暂时还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儿子的设想,或者应该说,就算他强找出证据来证明岑迟是自己给自己杯里下毒,可是这种毒真的很绝,史靖找了数个郎中来看,都判定了就是毒医特别研制的那种毒药,如果得不到解药,可就真的难逃一死了。
这等同于自戕的行为,岑迟何苦这么做?
即便他真的遭受什么挫折打击,凭他的性情,也断然不会想到用死亡来解决问题。
难道是府中其他清客里出了问题?
史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些纷繁的琐碎。朝廷中自审的事才刚刚结束,海运又即将开始,不管是为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是警惕提防政敌的暗算,他都必须在此期间保持清醒的头脑。
或许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史靖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后,睁开眼又对轿子旁还躬着身的老管家缓缓说道:“大夫人身边,安排青蔷那丫头去服侍,她若有需求,外院需尽力满足。另外,安排小冷去大夫人的院子,负责安全护卫。”
管家连忙点头道:“老奴会安排好老爷吩咐的这些,老爷安心。”
肩负相国重责,史靖是有权养几个侍卫在身边的。
其实除了他以外,诸多京官在自家宅子里,都养有身怀武艺的护院,有些有钱商人家亦如是,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这个习惯是从前朝就衍生成的。虽然如今周已亡覆,新朝取而代之,但对于这个不言明的惯例,当朝皇帝并没有命令禁止,只隐隐有提到过,人数不可过多。
这类功夫不俗的人,数量是与其护主的身位高低挂钩的,但是有上限。
虽然史靖如今的身份,几乎等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相府护院却不足三十人,远远低于家养武侍的上限。
而只有在相府里资历稍高一点的人才知道,在这二十几个人里,只有十个人是相爷的近身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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