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喝,那是孟婆汤!”
廖悦嘟囔着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眼前漆黑一片,周围静得吓人。
他定了定神,拍去满手的沙土,摸出手机看了看,一点信号也没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再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用手机照了一下四周,他惊讶地发现,这里好像是一个地下洞穴,空间不大,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洞顶离地面有三四层楼的高度,四周洞壁大体平整,没有明显的突起和凹陷,显然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廖悦心里纳闷,昏迷前自己还在列车上,和几个同伴在一起,怎么转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难道地铁出事了?也没看到脱轨后的列车残骸啊!他探查了一下,很快在不远处,找到了昏迷之中的阿诚和丽莎,忙将他们两个唤醒。
恍惚了足有半支烟的功夫,阿诚和丽莎才明白他们此刻的处境,看他们满脸疑惑的表情,廖悦知道他们肯定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怎么办?”阿诚平时就没什么主见,丽莎又是个娇弱的女孩子,他们一起看向廖悦,是让他拿主意。
廖悦想了想,说先四处看一下,说不定斯蒂芬和花瞳就在附近,然后一起想出去的办法。阿诚和丽莎都纷纷点头,随即三人都打着手机,由廖悦领头,沿着洞壁仔细搜寻。
洞穴本就不大,他们很快寻了个遍,没有找到失散的伙伴,却发现一条可以两人并排行走的通道连着洞外,他们当下一喜,以为找到了出口,便加快了脚步。
通道不长,走了十来步他们就进入另一个洞穴,本以为会看到别有洞天的景象,但经过一番探查后,他们失望地发现,这里还是一个洞穴,和之前的没什么两样。
廖悦看到丽莎紧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之色,知道她担心男朋友的安危,好言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他们不断在这些洞穴之间穿行着,这里的地下洞窟像蜘蛛网一样一个连着一个,四通八达,越走他们越发现,他们已经迷路了,连来时的路都摸不准了。
三人闷头走路,丽莎满脸焦虑,眼睛通红通红的,阿诚已经在暗自祈祷了,没有人说话,气氛非常的沉闷压抑。
又转过几个洞窟,阿诚突然停住了脚步,死死地拉着廖悦,脸色一阵煞白,指着洞穴中央的位置,结巴着说道:“那,那边,好,好像站着一个人!”他向来胆子小,经常大惊小怪的,廖悦以为他又在疑神疑鬼了,可是转头一看,好像确实有个人。
漆黑的洞穴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黑幢幢的人形事物,咋看之下,如同一个巨人。
他们立刻警觉起来,阿诚和丽莎条件反射地缩到了廖悦的背后。
廖悦给两人打了个禁声的手势,谨慎地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发现巨人一动也不动,便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几步,阿诚和丽莎都不敢跟上去,阿诚还做出了一有动静马上调头就溜的姿势。
“是尊雕像。”走近一看,廖悦舒了口气,转过头向二人招了招手,两人犹豫了一下,才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
这时,所有手机灯光汇聚到一处,他们才看得真切,原来是一具通体黝黑的巨型人形石雕。
石像有两米多的个头,脸部很长,没有眼睛,漆黑深陷的眼洞看起来很是吓人,嘴巴以不可思议的幅度张大着,整个身躯呈现一种诡异的舞姿。廖悦一眼就认出,这分明就是他在昏迷前,看到的趴在列车窗外鬼影人的形象。
灯光继续上移,他们随即又看到了第二个鬼影人石雕,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这些石人一个踩着另一个的肩膀,好像叠罗汉一样,密密麻麻往上直通向洞顶。他们又走近了一些,脸上立时现出惊愕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根十分粗壮的黑色石柱!它孤立地矗立在洞穴中央的地面上,散发着一种奇特的艺术美感。石柱约有柏油桶般粗细,数不尽的鬼影人就镂刻在其表面,雕工精致,很有立体感。廖悦一开始以为这是整个洞窟的承重柱,但抬头一看,发现石柱顶端并没有连着洞顶,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三人情不自禁地绕着石柱细看,柱体表面细腻光滑,泛着一种神秘的黑色光泽,伸手触摸下,只觉入手温润,质感犹如美玉。
石柱看起来有数百年历史了,估计在欧洲人发现美洲大陆之前,早就已经存在了。
看着看着,廖悦总觉得石柱的雕刻手法有些眼熟,再一琢磨,他立即就明白眼前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这是印第安人的图腾柱!”廖悦几乎脱口而出,一旁的阿诚和丽莎先是一愣,然后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齐看向他。
过了好一会,阿诚摇头表示不同意,反驳道:“印第安人的图腾柱我见过,都是一些动物的图样,土著人认为他们的祖先都起源于自然,与某种动物有着血缘关系,但没见过这种长得像人的怪物。”
难得阿诚发表一次意见,廖悦没有打击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印第安人种族繁多,信奉的图腾千奇百怪,如果按照地域来分,曼哈顿的原住民应该属于阿尔冈昆族群的一支,在这支族人传统信仰中,就有一种与人形石雕相似的生物”
廖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打了个哑谜,故作神秘地看向身旁二人。
“是不是叫做温迪戈?我记得一些恐怖小说里描述过这些生物,是一种吃人的怪物。”丽莎小声弱弱地问道,她怯怯地看向廖悦,就看到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吃,吃人的怪物?”阿诚哆嗦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下意识去掏口袋里的圣经,却没掏着,看样子是弄丢了。
廖悦没理会他,摸着石柱表面说道:“没错,传说温迪戈是人类同类相食后变成的怪物,它们是由一种邪灵聚合而成的超自然个体,拥有不死之身,力量非常强大。土著人认为它们是由神灵所创造的,既崇拜又忌惮,是信仰与禁忌的结合体。”
“还好,我们大和民族就不会出现如此野蛮的事情。”阿诚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说道。
廖悦不屑地一笑,对他说:“你不知道?你们日本战败的时候,许多驻军拒绝投降,弹尽粮绝以后,还靠着吃同伴的尸体生存,死守据点不出。”
阿诚一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支吾着说:“那,那不一样,这,这是武士道精神,是对天皇的忠诚,崇高的”
“停,打住。”廖悦看他还要狡辩,存心要吓唬他一下,就说了一个在日本流传很广,被当时政府列为禁忌的恐怖传说。
故事好像发生在明治初年,日本北方某个偏僻的村落,饥荒不断,村民为了果腹,抓到一个流窜的,长得有些畸形的难民,硬自欺欺人说他不是人,是头牛,结果烹而分食之。
之后,村民如法炮制,逮住的流浪者全都套上牛头骨,等到再无其他异乡人时,他们又把目标转到同村村民身上。结果饥荒过后,村民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这”阿诚听完脸色完全煞白,颤抖着,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廖悦看到他的滑稽模样不由暗笑,见效果已经达到,知道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不然真有可能出事情。
廖悦知道,食人的传说,中国古时候就有记载,《左传》中曾描述过饥荒中的灾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惨景,意思是说父母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和别人交换杀而充饥,处处饿殍遍野,人们收拾残骨劈开当做柴烧。
诸如此类的记载多不胜数,史书中大致有相似的描述,某年某月,旱涝频发,战乱不断,粮食歉收,饿殍遍野食人的传说大多都是在如此的背景下产生的。
其实在世界各地,此类传闻也屡见不鲜,即便到了现代,偶尔也会听到某些遗存的原始土著袭击旅人充饥的骇人事件。
廖悦告诉伙伴们,许多传说都有其合理的原型,这些食人传说都有一些共性,不难设想这样一个场景,在蛮荒年代,美洲大陆之北,严冬来临之际,食物匮乏,原始土著为了生存,无可避免地发动部落之间的战争,将战俘和奴隶当做牲口一样豢养,在需要之时宰杀。
阿诚和丽莎听了都默不作声。
他们三人又看了一会图腾柱,没有其他发现,就继续寻找出路。廖悦不断安慰两人说,既然此处出现了文明的遗迹,建造时就应该开辟了通道,阿诚和丽莎都点点头,心里总算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继续前行,又穿过几个洞穴,也都发现了类似的图腾石柱。一路走来,他们被整个地下遗迹的神秘气氛感染了,仿佛正行走在孤寂苍凉的地下迷宫之中,不禁生出一种迷失在失落文明的错觉。
手机的光照范围极其有限,二十多米之外,完全被黑暗无情地吞噬。
直到最后,他们心中又无法抗拒地,逐渐被迷茫和恐慌所占据,似乎眼前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离现代文明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走着走着,感觉周围有些异样,廖悦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对阿诚和丽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低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阿诚和丽莎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纷纷点头,阿诚还形容了一下:“是不是一会咚咚咚,一会沙沙沙,一会又是咚咚沙沙的?”
廖悦点了点头,声音很有节奏感,像是几种打击乐器混合产生的,断断续续地从远处传来。三人按奈不住心中好奇,循声而去,声音逐渐清晰,而且隐约地,前方还出现了一些光亮。
他们加快了脚步,刚转过一个洞口,眼前立时豁然一亮。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极为宽敞的洞穴,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大得多,足足可以容纳整个田径场,一眼望去,光是能看到的石柱就有十来根。洞穴中央一块平整的地面上,正燃着熊熊篝火,篝火边上人影绰绰,像是在跳舞,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看到有人,廖悦他们终于舒了一大口气,阿诚惊喜地怪叫一声,抢先第一个冲上前去。走到近处,三人噶然止步,不由为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
他们仿佛邂逅了一场跨越时空的盛宴,篝火边上,一群土著人和现代人混搭在一块,跳着舞,欢呼着,脸上充满了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