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脑海中出现这一念头时,廖悦感觉太不可思议了,他实在没想到,墓语家族,筑路华工,盗墓贼,原来都是同一伙人。百年之前,这伙人为了某种目的,竟然隐藏在曼哈顿地下,一干就是数年。
当时的中国,正处在动荡不安的晚清末年,在海外,中国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在曼哈顿,华人同样饱受来自各界的歧视,如果当时的政府发觉了这伙人的真实意图,肯定会加以阻止的。
曼哈顿在修筑第一条地铁时,廖奇胜就带领百家中的好手,以筑路华工的身份,承包了这项任务。明面上,他们按时确保了工程的进度,但在剩余的时间,他们不但在遗迹中布下了八阵图,防止外人知晓,而且大量地开采了黑石,偷偷地往外运输,这几年间,收获肯定不少。
然而,让廖悦不解的是,墓语家族一直都是以寻找古墓之灵为目标的,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搞起了矿石副业来。而且,廖悦推测,在廖奇胜带领下,百家之人应该是取到了墓灵,拔除了巫源,如此一来,他们才会费劲心机地用八阵图来取代原先的巫法。
可是,这原本顺利的计划,为什么最终以失败收场了呢?这伙人最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之后,墓灵又发挥了作用,它继承了两位墓主人的一部分意识,成为了曼哈顿地下的主宰。如齐老头推测的那样,第一位墓主人是阿尔冈昆族酋长无疑了,但是第二位地铁工程师,难道真的是廖奇胜?
廖悦实在无法接受,幽灵地铁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廖家先祖。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吧?”廖悦很想否定这种想法,但是他的推理完全符合逻辑,这些极有可能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廖悦很想立即验证自己的推理,但是他们现在,正陷入奇门遁甲阵中,能不能脱困还是未知之数。
“算了,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吧?”廖悦抽完最后一根烟,刚抬起头,就看到花瞳正在不远处看着他。
花瞳看到廖悦望了过来,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坐在了对面,看样子,好像有话要对他说。
廖悦从来没见过花瞳如此主动,微一皱眉,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廖悦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花瞳,但每次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廖悦料想等一会还会出现这样尴尬的场面。
然而没想到,花瞳却意外地点了点头,反倒让廖悦有些无措,心说难道这女人觉得他们逃生无望,想在临死前向他表白一下?
“你,能相信我吗?”花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廖悦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我可以用催眠术让你冷静地思考,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而且时间还很充裕。”花瞳接着说道。
“催眠术?”廖悦一惊,想起齐老头曾让他提防花瞳,说他上回进入通灵状态,就是这个女人在暗中引导的。
沉默了一会,廖悦看了看花瞳,见她眼眸清澈,不闪不避,并不像存有不良企图的样子。
“上回你不是对我使用过吗?你完全可以再施展一次,就算我不同意,也肯定抵抗不了。”廖悦以退为进地试探道。
“上回很抱歉,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这次使用的也不一样,整个过程都必须是你自愿的,不能存有任何抵抗的念头,否则难起作用。”花瞳缓缓解释道。
廖悦沉思起来,虽说一路过来大家都经历了生死,但毕竟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廖悦其实也暗中提防着她。可是现在,所有人都身陷囹圄,她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如果她要在这当头使诈,那也太不合情理了。
眼前形势他最清楚不过,只有他才可以想出破解八阵图的办法,花瞳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我相信你你要怎么做?”廖悦点点头道。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不出现抗拒的念头就行了。”花瞳说着,伸出白玉般的皓腕,将廖悦的探险头盔轻轻地摘下,然后在他的额头上轻抚了一下。
廖悦以为会出现剧烈的反应,却没想到,感觉花瞳的手心处软软的,传来一阵温暖,好像一阵微风轻拂过,他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等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豁然一亮,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宽敞的日式庭院之中。
眼前是一湾碧绿的池水,几座古朴的宅院,四处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再远处,竹海涛涛,青山环抱,入眼一片翠绿。
廖悦发现自己正坐在走廊的木地板上,背靠着一根大柱子,脚下石阶绿苔葱葱,走道尽头处,纸糊的拉门敞开着,花瞳和一个小女孩正坐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玩耍。
花瞳看到廖悦望过来,莞尔一笑,轻轻地对他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小女孩也看到了他,向他挥了挥小手。
“这不是那个叫花子的小女孩吗?”廖悦看到小女孩一双阴阳眼时,心中诧异,他想站起身来走过去,却发现自己身子并不能动弹分毫,好像一尊木雕像一样,只能转动眼珠子。
“不对,我刚才还在漆黑的遗迹中,怎么转眼间就到了这里。”廖悦大吃一惊,但是马上醒悟过来,“这难道是花瞳的催眠术?眼前是她制造出来的幻境吗?”
廖悦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他明白了,花瞳是让他在这里静心地思索。
此处十分幽静,体现着一种悠远恬淡的意境,受四周环境感染,廖悦不由自主地冷静了下来,刚才的焦虑似乎被眼前的恬静所抹去。
时间在这里似乎变得缓慢,廖悦感觉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晰,他仔细思索着这一切,自从他卷入这次事件以来,所见所闻的每一个细节,直到他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我感觉,其实我早就发现破解八阵图的方法,它就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却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廖悦也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终于让他觉察到了一丝异样的地方。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就是所有事情都能连在一起,但是中间很突兀地断开了一截,需要一个套环来衔接而上,只要找到这个环,一切的谜题就能迎刃而解。
他曾经亲身体验过这种感觉,用邓警官的多年刑侦经验的话来说,这就是推理中常见的缺失的一环,其实真相一早就隐藏在你的脑海中,只不过是透明的,难以捕捉,而找到它的唯一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灵感。
而这些灵感很奇特,似乎是神明刻意安排的一样,它们往往不经意在你身边掠过,也许是你脚下的影子,也许是一张飘落地上的树叶,如果你及时捕捉到了,一切真相就会明了。如果你和它们只是擦肩而过,那么,你就有可能一辈子堕入迷雾之中,永远与真相失之交臂。
廖悦十分坚信,他现在就面临这样的挑战,他一边反复思索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一边留意身边的蛛丝马迹,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出现的暗示。
但是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他就觉得异常疲倦,一路过来,他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容易犯困,不知不自觉地,他就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他再次看到了在墓道前劳作的筑路华工,那个领头的中年人,和他爷爷长得相似。廖悦这才想起在一些老照片中见过眼前的中年人,那人正是他的高祖父,廖奇胜。
这是一次跨越时空的相见,廖奇胜似乎看到了廖悦,对他笑了笑,还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廖悦刚要走过去时,耳边猛地响起了一阵嘈杂声,他立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好,好大一只老鼠,头,头上还长角。”
迷糊间听到这句话,廖悦如遭电击,身子不由地一颤。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遗迹之中,阿诚正在大发牢骚。但是廖悦并不恼怒阿诚将自己吵醒,他隐约觉得脑海中出现了一丝灵光,那个缺失的一环,就是从阿诚口中说出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听得清楚。
廖悦激动地走了过去,抓住阿诚的手臂,用力地摇晃起来,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他此刻的模样,别说阿诚了,连一旁的花瞳和阿帕奇都吓了一跳。
“我,我说有老,老鼠啊。”阿诚支吾着说道,他被廖悦抓得手臂生疼,想甩又甩不开,不停地龇牙咧嘴。
“不是这一句,还有呢。”廖悦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继续追问。
阿诚一愣,眼珠子转了一下,接着说道:“头,头上有角。”
“没错,就是这个。”廖悦感觉全身说不出的畅快,他舒缓了一口气,环顾了众人一下,兴奋地对说道:“我找到破解八阵图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