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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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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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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的厢房由卧室和书房两部分组成,卧室的雕花小窗迎着东南,院外粉墙环护,拖出绵绵不休的黛瓦,绿柳周垂,在风中摇曳生姿。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书房窗外迎着园子,上面糊着明纸,窗旁就是书桌,白日里或冬季下雪时分,屋内不用点灯都十分亮堂。书房和卧室有一道青色门帘,似隔非隔。

    祁以歌逛着逛着觉得口渴,便回了房喝了几杯茶水。

    书房的书架上搁着各种名人法帖,案上还有几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还插有各式各样大小规格的笔。桌上还搁着一个青花瓷瓶,里面插着几支海棠,花苞初绽含情不语。墙上还挂着一副临摹的黄公望的《溪山图》,画上山峦起伏,山体疏朗灵秀,浓浓淡淡的墨笔,勾勾点点出树木,生动活脱,笔墨简远逸迈,风格苍劲高旷,气势雄秀。画上还有题诗:峰峦清翠高千丈,织女机丝手可攀。万壑云生春冉冉,一溪花落水班班。人行樵径苍萝里,犬吠谁家绿树间。今日看图怀旧隐,石田茅屋几时还。落款陈汝言。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祁以歌听着窗外浅浅的溪流声,并没有多少睡意。

    一阵清风将一片枫叶吹进祁以歌的窗,落在书案上。祁以歌突然来了兴致,起身披了件外衣,也不点灯,就着窗外的月光,坐到书案前磨墨,又沉吟了几分,提笔在红叶上写下“冷色初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又拿了那日镌刻的印章,蘸了蘸墨,“墙头马上”落在末尾。

    花前月下,总有诉不尽的衷肠。月色温柔,透过窗静静地泻在房间里,将整个房间点缀得斑驳陆离,让人想温一壶月光下酒,在朦胧中沉醉。

    写完祁以歌吹了吹,带墨迹干透,又将红叶置于窗外的流水上,又剪了一小截烛火置于其上,制成简单的枫叶河灯,等待与她同样失眠的有缘人的捡拾。

    祁以歌没想到不到一会儿,窗外便有另一只“枫叶河灯”从上游漂来作为回应。祁以歌十分小心翼翼的捡起枫叶,看到上面提下的诗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收到回应让祁以歌已经十分开心,待她看到诗句末尾可以和她契合的印章“墙头马上”,更是让她欣喜万分。

    殷知渔,这样的秋夜也让你辗转难眠吗。又是怎样的心事,让你羞于唇齿,难以排解?

    如果医者能自医,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

    祁以歌坐在窗旁,向旁边上游的窗户试探性地问道:“殷知渔……?”

    “嗯。”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你也睡不着吗?”祁以歌问。

    “嗯。”

    “那……你在想什么呢?也许你说出来了,就能睡着了。”

    黑暗中殷知渔沉默了良久,当她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听到他说,“在想……白日里你唱的那支歌。”

    “我娘唱给我的那支?”

    “嗯。”

    “那首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

    “那你……”

    “想家吗。”殷知渔轻声接过话。

    祁以歌一愣,瞬间觉得有些鼻酸,“嗯。”

    “想我阿爹和阿娘,也想我大哥。这么久没回家,他们一定很担心我。”祁以歌说道,“你呢,殷知渔,你也想家了吗?”

    殷知渔沉默,想到多年前的今天,正是国破家亡的时候,家?何处是家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如果,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就是你的家人,确实和你比起来,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想家是真的,但我选这条路也是我自愿的,我不后悔。”

    祁以歌说完,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一只草编的小鸟,放在枫叶做的小河灯上,让它随着流水到达殷知渔所在的地方。

    “这是我白日里闲着没事自己编的,我跟兰莺学的,编的也不太好,就逗你一乐吧。”

    殷知渔伸手从流水中截住小河灯,把那草编的小鸟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收在衣袖中。

    “想出去看看么。”

    殷知渔突然问。

    “嗯?”

    “不去就算了。”

    “去,当然去。等我换身衣服,你可不能反悔。”祁以歌急着说道。

    等祁以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殷知渔一身紫衣外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已经在她厢房门口等候了。这让她有些开心,这是殷知渔第一次来接她。

    殷知渔这一次根本不打算走寻常路,带着祁以歌在房顶上飞来飞去。

    殷知渔的轻功极好,落在黛瓦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而祁以歌就不一样了,还几次声响太大差点被发现,后来殷知渔放弃让她跟着他,轻轻揽过她的腰,承受她所有的重量,带着她飞檐走壁,看遍城中风景。

    夜色融融,月光朦胧,星光迷离,流银泻辉。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如今也岑寂下来,微光中能看到街边树木深黑的侧影。山水逶迤,阁楼林立,江南的亭台楼阁总是婉转多韵,建于曲栏回廊处,丛林草木间。景致清幽,雅致绝俗。

    两人在某一处屋顶上停了下来,并肩坐着,赏起了月,聊起了天。

    虽然说是聊天,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祁以歌在说话,殷知渔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偶尔做一点小小的回应。

    祁以歌说着,突然停下来说道:“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愣了愣突然又笑了,“等着我啊,马上回来。”说完便起身,准备跳下屋顶。殷知渔突然想到她蹩脚的轻功,正起身,下面已经传来祁以歌的惨叫声,“哎哟,我忘了这是在房顶了。”

    殷知渔赶紧跳下来想看她有没有受伤,祁以歌赶紧摇摇头,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说道:“我没事儿,就是摔得时候有点疼。你上去等着我吧,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就往前走。

    殷知渔看着她又傻又逞强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哪里是让人可以放心的样子,于是默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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