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相貌俊俏的那个小护士推着小车走了进了叶江川的病房。
病床上的小炕桌上,摆着早饭,一个糖三角儿,一碗稀粥,一碟小咸菜外加一个鸡蛋,医院的饭食也就这样,叶江川今天还算是有了些胃口,他靠坐在床头,把剥好了皮的鸡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随便嚼了几下,便囫囵吞了下去。稀粥和糖三角儿也是两三口进肚儿,这吃饭速度比得上灾荒年的难民抢食。
下意识里,叶江川知道那个穿黑衣的女人应该还会到访,说不好是什么时候,她会冷不丁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必需时刻保持警觉,所以,像吃饭这样的事儿,能快速解决就快速解决吧!
他不知道那个诡异的黑衣女人为什么来找他,但从这两次与她相遇,从她长久凝视着自己的目光中,他知道,这女人似乎对他并无恶意。不是说,眼睛是一个人心灵的窗户么,她那样痴迷地,久久地看着他,叶江川相信,她肯定是有强烈的想法。
护士在工作台边忙活着。
“护士姐姐,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叶江川抬头说道。
护士姐姐这个称呼,叶江川还是跟胖子学的,叶江川发现,自从自己把称呼从“护士”改为“护士姐姐”,不仅拉近了彼此间距离,更为实用的是,每次扎针的时候,相对以前,他更加会被温柔以待,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护士回头看了他一眼,浅笑道:“下回别叫我姐姐!我可能还没你大呢!”
“那就护士小妹!”
“问吧,什么问题?只要我能回答!”
“嗯…”叶江川挑了根咸菜,举在嘴边,想了想,说:“这个问题嘛,应该不算是什么隐私,你应该可以回答!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就是想知道,如果你们女人长时间地注视着一个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呀!”护士转过身来,咬着嘴唇,顿了一下,说:“很多种可能啊!”
“说说看!”
“比如,就拿咱俩举例,我这一针给你打下去,忽然发现自己一时疏忽,打错了药!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叶江川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你发现给我打错了药,你不赶紧抢救我,而是久久地注视着我!乖乖!你是想看着我怎么死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着,护士低下了头,偷偷地笑了,还一发不可收拾,笑岔了气儿。
笑这东西是会传染,叶江川也跟着笑了起来。
护士揉着肚子,止住了笑,说:“我是说,我会看着你想想该怎么办!”
“哎哟!护士小妹,我想知道你是护理专业毕业的么?这么危机的关头,你还要长久地看着我想啊!你再这么慢镜头地想下去,我的小命就玩完了!”
“我肯定是要想一下啊!这也算是医疗事故吧!我要想用错的是什么药,严重不严重,怎么跟护士长说,是紧急抢救,还是一般性的解决!这些都要想一下吧!”
“护士小妹,你走题了!我说的是女人长久地注视着男人!不是想一下!”
“女人长久地注视着男人是什么意思?”小护士重复着叶江川的话,不禁嘻嘻地笑了,“谁长久地注视你啦?”
“这个,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女人这是表达的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简单!喜欢你呗!”
“当然啦!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见到自己喜欢的都会不由自主地用眼神追逐对方啊!如果一个女人长时间地看着你,她就是在让你感知她的内心!告诉你,她喜欢你!她在等你来找她!这个,你还不知道啊!”
“也是啊!”
叶江川低着头,挠着自己的脑袋,琢磨了一会儿。
吃过早点,叶江川用手背蹭干净了嘴角上的稀粥残渍,上伸了几下手臂,活动了活动身子,看见老爸进来,就对他说:“要不,你就回去吧!家里还有一堆事儿,我没事儿了,大夫说了,过些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就别老陪着我,再说外面租房也挺贵的,有那钱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多好!”
叶江川爸爸把从住院处小商店买来的日常用品,简单地塞到了床下,搬了把凳子坐了过来。
“我看,还是等李大夫给你会完诊我再回去吧!”
“李大夫估计只能约到下周了!”小护士推着小车,走过来对叶江川的爸爸说
“哦!”
“量下血压!”小护士说。
叶江川爸爸将桌子上吃剩的残物收拾了一下,给护士腾出了个空位。
“李大夫很忙啊?”
“是啊!神经科的李大夫的号排得满满的呢!”
“要不,我就不看了吧!林陈不是也说,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我的神经没毛病!我所遇到的,林陈和许阿琪也遇到过!是在另一个空间,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可是,罗大夫不是说,你是过度刺激出现了神经方面的失常嘛!”
“我没有精神失常!我正常得很哪!”
“正常人,谁会这么长时间,天天都是胡言乱语!”
叶江川固执地嘟起了嘴,“罗大夫说的不对!我根本就不是受了过度刺激,也没有精神失常!爸,你要是这么不放心,你干脆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好了!”
护士给叶江川的手臂上绑上了血压带,示意他先别说话。
“110,70!”
护士解下绑带,看着血压表上的显示数字,叶江川轻问道:“我恢复得还不错,是吧?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呢?”
“这得问大夫!”
护士记好了数字,麻利地收拾起了仪器,看了看叶江川父子,“嗯,到底还要不要给你们约李大夫?”
“约!”叶江川爸爸说。
“没有必要!瞎花钱!”叶江川皱眉道。
叶江川爸爸想了想,说:“听罗大夫的吧!我觉得还是有这个必要!你昏迷了那么久,醒来后又神经错乱的样子也确实不让人放心!”
叶江川没有再说话,只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将拖落到地上的被子向上拉了拉。
“那就约下周吧!这周已经满了!”护士说。
“看来,现在跟你一样,神经出了问题的人还不少啊!下周也行吧!”叶江川的爸爸说着,坐到了叶江川的床边。
“谁神经出了问题啊!”叶江川说着,无可奈何地将头扭向了一边。
“李大夫是我们这儿的名专家,他的出诊费用可能要比别人高一些。而且恐怕不能报销。”护士说。
“多少钱?”叶江川问。
“500元!”
叶江川靠在床头上坐着,一只手轻轻按摩着自己被针头刺痛的另一只手的手背,有些吃惊地说:“挂个号要这么贵!”
“专家号就是贵!不过要是能看好病也行啊!”叶江川爸爸皱着眉头,无奈地说。说实在这,这费用赶得上叶江川爸爸在院外租的小房半个月的租金了。
“医院就是个宰人的地方,挂个号动不动就好几百,都是老百姓,老百姓能挣几个钱呀!真好意思开牙!不用挂,我没有神经方面的毛病。有的东西,科学是讲不清楚的!”
“叶江川没有神经方面的问题,大伯您不用白花这个钱!”
林陈拎着水壶走进来,正巧听到他们的对话,看见叶江川爸爸紧锁的眉头,犹豫不绝,就拍着他的肩头说:“大伯,我也有过类似叶江川的经历!也在梦里胡言乱语过!还说了一些数字啊什么的!我也曾经精神游离过!我现在不是也挺好的!我女朋友可以给我作证!要不,我提议,先观察观察再说吧。你说是吧!您也累了,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几个年轻人,您就放心吧!”
林陈麻利地给大家的水杯里倒了热水。
“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讲,那就听你们的吧!”
这些天来的折腾,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来就,身体确实有些吃不消,叶江川爸爸又坐了一小会儿,见大家都没说话,就起身说道:“好吧!听你们的!昨晚没睡好,我先回去再睡一会儿!”
说罢,便离开了。
没多久,许阿琪和胖子就来了,病房间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胖子拉了把椅子,坐了过来。
“叶江川,戴监昨天还问到你,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不是很好呗!”
“干嘛那么说啊!我这不是恢复得挺好的嘛!”
“我这样说,你能多休息几天啊!对了,你昏迷时的梦话,你还记得吗?”胖子问。
“模模糊糊吧!怎么了?”
“没怎么!”许阿琪抢话道,“那天,我和胖子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聊,胖子说,偶尔听到你的几句梦话,提到了几个人的名字,觉得挺有意思!胖子还说,你讲的,乍一听是东一句,西一句没有什么头绪条理,但仔细琢磨吧,又像这里面有故事!我们两个都挺好奇!”
叶江川笑笑,“啊?我梦里的胡话?还有意思!你们就拿我开涮吧!我真搞不明白,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病房里酒精味被几丝飘飘忽忽的桔皮香所代替。
胖子包着桔子,“你怎么理解都行!我所关心的是,现在醒了,你还能讲吗?我们可都听上瘾了,你要是不讲下去,不是会难受死我们啊!就像一块蛋糕,刚吃半口就被人从嘴里夺走一样。林陈你说是不是!”
林陈点了点头,顺便将包好的桔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怎么?你们都听到了什么了啊?”
叶江川一脸懵然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