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慎之恭声回应“是,陛下。”
他理了理思路,开口道“昨日下衙,臣收到书信,却是怀宁王与萧公子约战,邀臣相助。想到今日休沐,臣就应了,又顺便叫上楼大人。”
“我们练了半天,配合甚好,开局顺利,一直领先。想来萧公子急了,动作有些粗暴。球杖先打中了楼大人,随后在截耿世子的马球时,又将耿世子打落下马”
皇帝眯起眼,重复“打落下马”
“是。”俞慎之抬头回视,目光坦然,一点也没有告黑状的自觉。
可是,对比前面三个不敢说的,皇帝对俞慎之这种做法,反而十分满意。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瞒着他什么意思难道他没有判断力吗
萧达忙道“陛下,小儿绝对不是故意的,马球场上,一时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对。”俞慎之立刻接下去,“所以臣一开始也没多想,然而在耿世子落马后,萧公子并没有勒马。”
这句话的意思太明显了。
萧达怒道“俞推丞,你这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儿故意纵马踩踏”
俞慎之微微笑,神情自若“萧将军,下官任职大理寺,习惯推理案件。以当时的情形,很难相信,萧公子不是故意的。”
“你血口喷人”萧达转身向皇帝告状“陛下,俞推丞是怀宁王请去的,想来早有立场,无法公正处事”
俞慎之竟不否认“陛下,萧将军这么说也没错,臣与萧公子在场上对立,故而对他的行迳很难不生恶感。倘若当时池小姐没有将马射杀,那么现在陛下要断的,可能就是一场人命官司了。”
“陛下”萧达喊道,“他危言耸听”
他越是这样,皇帝越是反感,冷冷道“先听他说完,是不是危言耸听,过后再论。”
萧达被这一句话堵的,难受极了。
俞慎之却神情轻松,还向他拱了拱手,继续说下去“随后,臣下马与萧公子理论,说他这样做不合规矩,然而萧公子有恃无恐,甚至喝问臣与楼大人,他敢打人,我们敢吗”
他停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气“正如他所言,臣与楼大人有职司在身,岂能与他争这样的闲气少年郎,正是收不住脾气的时候,放两句狠话,难道我们还与他计较臣想息事宁人算了,不料一时没留神,耿小姐冲上去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皇帝缓缓点头,问萧达“萧将军,你有什么话要说”
照俞慎之的说法,萧廉何止自作自受,还要重罚才是。
纵马踩踏,其中所怀恶意不言而喻。
要是踩中了,轻则残废,重则谋杀
萧廉并无官职,他哪来的底气这样对一个国公世子还不是他老子给的
看出皇帝生气了,萧达冷汗直流,“扑通”跪下,争辩道“陛下俞推丞只是一家之言,小儿绝对不是故意的”
“一次不是故意,两次三次也不是故意”皇帝质问,“皇叔刚才说了,萧廉昨日就对他出过阴招,今日更是接连打中楼晏和郑国公世子,你叫朕怎么相信,他不是故意的”
“这”萧达冷汗直冒。
皇帝这是怎么了怀宁王无足轻重,郑国公府也不得他欢心,为何今日却站在他们那边,反过来斥责他
莫非因为楼晏可他也没说什么啊
就凭俞慎之一番话皇帝对俞家有这么信任
“萧将军,你说萧廉现在昏迷不醒”
“是。”
皇帝道“既如此,朕就当他受过教训了。不过,他这般胆大妄为,不罚不足以正视听。方才郑国公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萧廉出身将门,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用在正道上,是你这个当父亲的没教好。你罚俸半年,回去思过吧”
萧达抖了抖嘴唇,看到皇帝脸色阴沉,到底不敢再争辩,跪下谢恩了。
怀宁王听了,心中一喜,马上喊道“陛下英明”
郑国公夫妇也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陛下恩典”
皇帝心里舒服了一些。
果然,再信重的臣子,也得不时敲打一番。
得让萧达知道,不能越界。
“郑国公,萧达罚的薪俸,就给你儿子养伤吧不过,耿小姐确实冲动过头了,姑娘家如此暴躁,将来如何为人妇郑国公夫人,你要好好约束。”
“是,臣遵旨。”
郑国公夫妇千恩万谢。
皇帝又勉励了俞慎之几句,说道“行了,都退下吧。为了这么件事,耽搁了政务,朕晚上又要熬夜了。”
众人忙又请罪。
皇帝摆摆手,说道“楼四,你正好留下,帮朕理一理奏疏。”
“是。”
皇帝挥挥手,让胡公公也退下,很快屋里只剩他们二人。
“你为何要帮萧达说话”皇帝张口质问。
楼晏答道“臣以为,陛下不想降罪萧将军。”
皇帝冷冷道“为何不能降罪他儿子连郡王都敢欺负,也太过了”
楼晏叹了口气,说道“陛下,禁军统领掌皇城戍卫,您若与萧将军离心,臣怕便宜别人。”
皇帝瞪眼“你这个别人是谁”
楼晏低下头,没有回答。
皇帝不快“你也遮遮掩掩了”
楼晏无奈道“陛下心里知道的,萧将军并不是您自己挑的人。”
皇帝当然知道。
三年前,他被拱上皇位,这些人手都是康王离京前安排好的。
以往,有萧达守着皇城,他甚是安心。
可康王世子一回来,他就不安心了。
因为萧达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康王世子。
“陛下,您今天这样做,萧将军心里怕是不爽快。”
皇帝冷笑“怎么,还要朕这个当皇帝的顺着他吗”
楼晏沉默片刻,才道“陛下这样做也好,叫萧将军知道一下本分。若是他还不知道,陛下便可以着手安排,找一个知道的禁军统领。”
这句话,说到皇帝的心坎上。
他点点头“朕就是这么想的。禁军统领,要听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