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是深夜,但锦衣卫诏狱牢门口依然布满岗哨。☆百度搜索(三%四%中文}☆
只见守牢的锦衣卫兵士盔甲护身持刀而立,如临大敌不敢有些微松懈。
那狱典大气也不敢喘,只得命兵士卸下死牢门杠,亲自开锁,领着夏慕踏进死牢甬道。
甬道内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
夏慕只得跟着狱典走,大约走了十几丈远,便看见甬道两旁都是一个挨一个的单人牢房,除向着甬道一边是厚重木栅之外,剩下三面墙壁都是一尺见方的石头垒砌而成。
隔两三丈远,甬道上就挂着一盏风灯。火光昏昏,暗影幢幢,站在甬道之上,心中便生出一种踏入地狱之感。
这还是夏慕平生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乍一看见心中也有些惊奇,但闻到牢房中那令人作呕的霉臭味与血腥味时,顿时心中犯恶心,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诏狱之中关押的要么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要么就是朝廷重犯的官员。但无论什么人,一旦进了锦衣卫诏狱,都已经是等死的了,心中绝望。
此刻那些罪犯听到了他们脚步声,只见一片死寂的牢房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
那些单禁一室刑具加身的死囚们都昂起头来看这夏慕一帮人沓沓走过,不知深更半夜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慕随着狱典刚走过三四个房间,突然听到一阵声嘶力竭的叫骂:
“我草你八辈子奶奶,你们看看,这只老鼠一尺多长,都能吃人了,你们也不管管,你们锦衣卫不是能耐大吗,连个老鼠都管不来了,一帮狗熊货色,狗孙的玩意!”
夏慕听得此人如此放浪形骸,不由得停下脚步,朝传出骂声的牢房看去,只见一个囚犯在那里大骂,而另一个受了重刑的,全身是血的躺在窄小的土炕上,被铁链锁得死死的动弹不得,眼看进气多,出气少,是活不成的。而一只肥大的黑毛大老鼠就趴在他的腿背上啃噬着腐肉。
只是那老鼠胆子很大,看见人来,也不逃走,只瞪着绿荧荧一双豆粒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木栅外的人影。而被它啃过的大腿,不多时就露出了白厉厉的骨头,还连着血水,凄惨的令人毛骨悚然。
“人已经这样了,看看若是死了,卷上一张席子也就让人拖到乱葬岗埋了,不要堆在牢房里,空气不好,也招老鼠!”夏慕眉头一皱,眼中满是同情,只是叹了口气就继续走去。
狱典却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不由得笑了两声,冷漠回道:“爷不知,这是等待秋决的犯人,后天也就去了,不值得爷同情的。”
“随你们吧”夏慕点了点头,便挪动脚步,走着。
狱典领着他一直走到最里头,又见一道铁门,并有两名锦衣卫把守,狱典做了一个手势,其中一名锦衣卫便掏出钥匙打开铁门。
只是这里面就显得干净了许多,不像外头那么脏臭。
“这地方到是好了许多!”夏慕眼中也微微惊奇。
狱典闻言呵呵一笑,急忙说道:“大人不知,这里面都是关押朝廷命官的地方,那些人有的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安全出去了,我们这里自然也不敢怠慢,规格也都比那些犯人们好一些。”
夏慕闻言一笑:“你们这些泼猴,也会看人下菜碟了。”
“爷说笑了!”
夏慕继续走进去两三丈远,又见一扇小门,怕是到了地方。
狱典点了点头,指着里头的牢房说道:“爷,这里面就是关押胡宗宪的地方了!”
夏慕点了点,让狱典外头等着,带着徐渭走进这扇小门,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间四面没有窗户密不透风的石头密室。
本是囚禁钦犯之地,胡宗宪就关在这里。
夏慕进来时,胡宗宪正蜷缩在土炕上,背对着小门睡得迷迷糊糊。
狱典差人放下凳子,躬身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留下夏慕徐渭二人。
夏慕见胡宗宪犹自酣卧不醒,便清咳一声。
胡宗宪一动,转过脸来,揉揉眼睛,一看是徐渭,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文清?真的是文清?”胡宗宪这一喊真是百感交集。徐渭脸色也是唏嘘,急忙问道:“东翁,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进了锦衣卫的诏狱也就这样了!”胡宗宪无所谓的笑了笑,到底还是军人出身,尸山血海走过来的,什么没见过。
说着胡宗宪看着坐在板凳上的夏慕,瞧见此人甚是年轻,不由得一惊,问道:“这位小哥儿是……”
徐渭一拍额头,急说自己糊涂,为胡宗宪介绍起来:“东翁,这位便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总督京营戎政,钦赐一等宁远伯夏慕,夏大人!”
胡宗宪听着这一带子的头衔,暗呼了不得,又听说此人就是让他进入诏狱的罪魁祸首,也是惊奇起来。不由得说:“戎政大人小小年纪就荣获如此殊荣,但高处不胜寒,大人也要小心,我胡某就是前车之鉴!”
“胡大人也是说笑了,大人经略东南七年,曾与徐海结为兄弟,却又抛弃兄弟,引徐海与汪直内斗,最后汪直被杀,徐海又被逼得跳海自杀,大人一路走来,是趟着血水走过来的,是刀枪剑戟里滚过去的,今日怎么就怕了!”夏慕闻言冷冷一笑,暗中讥讽两句。
“哈哈哈!”胡宗宪一捋胡须,放声大笑,“夏大人好一张厉害的舌头。”
“大人如今身陷囹圄,也早些交待了后事,我能帮的也就给个方便。”夏慕说着就要转身走出去。
却不想才走两步,却听胡宗宪喝道:“夏大人小瞧了我胡宗宪不成?”
夏慕回了头,冷笑道:“大人也是抗倭的功臣,但却跟赵文华同流合污,贪污东南军饷,这也是铁一般的罪证!”
“哼,你是说话不腰疼!”胡宗宪冷冷一笑,“东南的情形错综复杂,里面的水有多深你又怎么能知道?我手底下一般兄弟,吃什么喝什么,朝廷下发的军饷,从京城就开始层层剥削,到了我手里又有多少?我胡宗宪也不是说大话,我那帮兵,还多亏了我贪污的军饷才得以活下来,才得以保东南数省安慰,否则大明天塌下来,那帮官老爷也不见得管百姓死活!”
夏慕闻言眉头一皱,只是站在那里,半晌叹了口气:“胡梅林,你说得这些大道理,我何尝又不是懂得的,但人生一世,有可为,有不可为!海瑞宁可让女儿饿死,也不吃救济粮食,大人不如海刚峰!”
“海瑞那个硬骨头,我自然是比不得,但是大明本身就是一滩混了的,黑了的臭水,我就算是一瓢清水,进去也换不来大明的水清,若是当今圣上有永乐皇帝一般的勇武,我大明何愁遭受北元俺答欺负,何愁让一个东夷弹丸岛国,欺负十多年?”
夏慕浑身一震,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胡梅林,中华岂无热血男儿?我夏光中今天还就真的告诉你了,我拼着粉身碎骨,也要让大明这谭浑水变清了,大明的皇帝守护不了中华儿孙们,我夏慕铁骨就能撑起来一个乾坤,守我中华永兴!”
胡宗宪闻言浑身乱颤,瞧着那灯火下挺拔的身影,居然没有了还口的心思,半晌只是徒留一叹:“当年我也与你一样揣着精忠报国的热血一头撞了进去,但最后除了头破血流,什么也没有留下,你且去试试,十年后若你能做到,请来我胡宗宪坟头,烧张纸来,让我也后悔一生去!”
夏慕没有回头,走出来牢房。
徐渭只是站在一旁听,此刻见夏慕走出去,方才问向胡宗宪:“东翁有几成把握,可让这夏慕对东翁伸出援助之手?”
胡宗宪眼中精光连连,笑而不语:“明天你只管去他府上拜见,将那献表与白鹿一应交给他,托他递给皇帝,若是实在不行,我还有最后一道救命符!”
“哦!”徐渭眼中露出惊奇,急忙问起来,“东翁说得是……”
胡宗宪冷笑连连:“你要知道,咱们的皇帝最信任的不是严嵩,不是徐阶,更不是他夏慕,而是那帮道士!皇帝崇道,可不是说说玩的,数年前在茅山我与那蓝道行有过交情,后来他侄子杀人被逮捕,严嵩、李默均不给援救,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求赵文华给换了包,拿死囚犯顶替给救出来的,现在陶忠文一死,蓝道行就成了皇帝最亲信的人了,你只管将献表跟白鹿交给他,我自然可以安全无事的从大牢出去!”
徐渭一听胡宗宪手中还真有一张救命符,不由得心头松了口气,仔细琢磨起来。
夏慕出了胡宗宪的牢房,将那狱典招到身前,问道:“一同从东南押过来的,是不是还有一个俞大崷山西总兵啊?”
“好像真有?”狱典仔细想了想,“亏得大人记得,不然我也都忘了,那俞大崷押来比胡宗宪早了三四天,只是京城没有个亲戚朋友,一关进大牢连个打探的人都没有,整天也就猫在牢中。”
夏慕点了点头,说道:“你带我去瞧瞧他去。”
“得了,大人这边请!”狱典不敢怠慢,急忙前头领路,又折身向着外头那又脏又臭的牢房走去。
一路走着,夏慕心中却是思忖起来:这胡宗宪未必没有他的路子,李默要弄死胡宗宪,借机搬到严嵩,挤走徐阶,是蚂蚁绊大象——不自量力了,最后说不定自己要栽个大跟头。
而这俞大崷可是实打实的一位猛人。在胡宗宪没来东南之前,都是俞大猷一人孤军奋战。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俞大猷,原本福建**人,弘治十七年生人,家庭比较贫困。但他的运气还不错,祖上是世袭百户,虽说不是什么大官,毕竟有口饭吃。父亲死后,他继承了百户爵位,嘉靖十四年更进一步,在当年的武会试中一举中第,成为千户,并被分配驻守金门。
虽然这俞大猷的早年经历看上去毫无特别之处,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在夏慕他自己看来,这位仁兄是一位了不得的绝世高人。
因为熟读历史的都知道戚家军,也都知道少林武僧下山杀倭,原是大明的军队不管用,都是陈壳子烂谷子,最后是这俞大崷亲自上少林寺,说得一番大道理:说他们和尚,一天天吃斋念佛,但家国都没了,他们的佛还有个闲心思听他们念叨。
最后嵩山少林等南地一百八十六寺,五万多名少林武僧下山靖难杀倭,日倭是闻风丧胆,见少林武僧,更是胆战心惊,都不明白为何他们的倭刀,反倒打不过这帮光头的木头棒子!
而这一切都是俞大崷的功劳。更有一奇,是他除了在兵法之外,在另一工种上的成就可谓惊世骇俗,那就是武学。
他曾拜河北的著名剑客李良钦为师,学习剑术。
加之他的天赋极高,外加勤学苦练,武艺非常精湛。特别是剑法,他十分擅使“荆楚长剑”,据说剑法已至化境。
最后他竟然结合倭奴刀法的弱点,融合一套剑法,就是武学专著的《剑经》了,也是俞家军百战百胜的秘密武器。
对于这样一个猛人,若是能收入十二团营,到时候无论是北上杀俺答,还是南下击倭奴,都能顺风顺水,实在不行再将戚继光想法弄来,有了戚俞两人,何愁外虏不灭,大明不能中兴?(((★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百度搜索:三四中文★WwW。444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