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五食散?”裴正清手一抖,茶盏应声落地。
“没错。”
“长宁莫要信口开河!”裴子书瞪着长宁,话中威胁意味浓重。
裴子文皱着眉:“老二!”他从前真傻,老二对宁儿毫无怜爱之心哪里像把他当兄长的样子。
“二叔,我已派人从平秋苑搜出五食散了,另外桂妈妈也已经招了,认证无证俱在,侄女儿是否信口开河,诸位可看看这些。”长宁冷笑开口,现在她已经连面上的和睦都不耐与二房的人演了。
“宁儿所言非虚,陈氏意图谋害母亲,儿子带来了从平秋苑搜到了五食散和桂妈妈的口供,请父亲一观。”裴子业神色冷峻,手中拿着一卷纸和一个白色的瓷瓶大步走了进来。
裴子书气得就差破口大骂:“好你个老三,竟敢私闯嫂嫂的院子,你眼中还有没有礼教?”
裴子业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二哥,事到如今他关心的竟然还是自己去了平秋苑,而非母亲的身体!实在令人心寒。
“拿上来。”裴正清喘着粗气。
裴子业将口供递给父亲,看父亲花白的头发,心中酸涩:“父亲要保重身体啊。”
裴正清一目十行,不到半柱香就将这份口供看完。
浑浊的老眼含着泪:“孽畜!”裴正清用尽力气将手中的口供扔出去。
裴子文从地上捡起,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末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自家二弟。
“宁儿,可有办法救治?”裴子文艰难地问道。
五食散,那是前朝的禁药,服之能使人上瘾,外表看上去精神越来越好,可内里却是越来越空。久而久之人便离不开了,只要一些小病小痛,就能彻底催垮了身体。
“寒食散无药可治,只能强行断药,但祖母会很难捱,就算是戒掉了恐怕也…再说,戒药十分艰难。”长宁艰涩道:“祖母年纪大了,服用五食散已有年余,若是强行戒掉祖母的身体承受不了。”
如果祖母身子再硬朗几分,她可以拿能增强心脉的药出来,可那都是虎狼之药,以祖母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就算戒掉了,祖母只怕也时日无多了。
前世一直到裴家抄斩祖母也并没有异常,想来是自己回府之后让二房察觉到了威胁,陈氏才铤而走险加大了药量。
五食散非毒,自己诊脉的时候若不刻意往这方面想也根本诊不出来。
长宁心中愧疚,若不是自己太过锋芒毕露,也不会害的祖母至此。
裴正清还坐在上首,身子微微前倾,像是一日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耷拉着,老态龙钟。
“都下去吧。”裴正清挥了挥手。
长宁跟在父亲身后行了礼,退了出去。
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多去陪陪她吧。”
长宁身子一顿,行了个礼:“是。”
长宁回到观澜苑,脑中还在想昨日赵姨娘来找自己的情形。
“大小姐可知,陈氏为了哄骗老夫人支持二小姐与五殿下定亲,竟偷偷将五食散混入老夫人的糕点茶水中。”赵姨娘压低声音道。
长宁双眸一凝,语气凝重:“你所言当真?”
“妾身怎敢拿这个开玩笑,妾身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五食散是二夫人身边的桂妈妈保管的,小姐派人一搜便知。”
“你是如何知道的?”长宁敛眉。
“妾身是那日在院中偷听了二夫人与桂妈妈的谈话才知道的。”赵姨娘蹙着眉,她摸不准长宁的意思。
长宁勾起一抹冷笑,若说这里面没有二叔的手笔是打死她也不肯信的,二婶那胆子没人撑腰能干这样的事?“你可知为何要对祖母下五石散?”
赵姨娘抬眼悄悄看了一眼长宁,琢磨道:“好像是想将老夫人握在手中。”
“行了,姨娘回去吧。”长宁不再想,再怎么想也无法为二房那群畜生脱罪。
“那二夫人?”赵姨娘提着一颗心,来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如果连这件事都无法说动长宁。她只好自己去向老太爷说,可要真这么做了陈氏纵然无法脱身,可她在二房也无法再立足了。因此权衡利弊,她才将此事告知了向来与陈氏不睦的大小姐,好借大小姐之口扳倒二夫人。
长宁自然看得出赵姨娘心中所想,不禁好笑,与她不睦的不是陈氏,而是整个二房!
“你且回去吧,明日我自会将此事告知祖父。”
“那妾身?”
“你放心,你既然说与我听,那此事出你口,入我耳,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是你说的。”长宁很清楚赵姨娘的心思,她妄想将自己当刀使,自以为是黄雀,只是不知事情未到最后,究竟谁才是那只黄雀。
“师妹,你怎么了?”师姐的声音将长宁拉了回来。
夜未央一进屋就看到师妹傻坐着发呆。
长宁回过神来,低声道:“师姐,你可知道五食散?”
“五食散?”夜未央想了片刻才摇头道“:没听过,可是出什么事了?”
长宁苦笑一声,将陈氏给祖母下药的事说了出来。
“你别这么内疚,这事与你无关。”夜未央明白问题的关键了。
长宁摇摇头,师姐不懂,可是她是知道的。前世祖母一直到最后体内的五毒散都没有被发现,这说明什么?说明是因为她重活一世,威胁到了陈氏,这才对祖母加大了剂量。
按桂嬷嬷的口供,也确实如长宁所想。
因为长宁的锋芒毕露,陈氏觉得原本似乎唾手可得的裴家越来越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为了尽快控制老夫人,好顺利让裴青衣与五殿下定亲,她就让桂嬷嬷加大的剂量。这才使得老夫人心情反复,喜怒无常。
这次要不是赵姨娘,恐怕她是真的没法将祖母身体衰弱的原因归结到五食散上面。
平秋苑
陈氏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被扔在地上,口中叫骂道:“裴子书,你个没心肝的东西,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为了你?现在想让我一个人去顶罪,你做梦!”
事到如今,裴子书也没必要再同陈氏演戏,索性撤下面具。
“青衣已经被送去家庙了,青山还没回来,你已经废了,当真要将我一并拖下水吗?”裴子书冷眼看着地上的陈氏,神色似乎带着怜悯。
陈氏现在还不知道裴青衣出事,因着先前气晕了老夫人,她便在平秋苑养伤,桂嬷嬷也没向她提起过,她甚至连夜国公主在裴家都不知道。此刻听裴子书说女儿已经被送去了家庙。
陈氏惊得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怎么可能?”
“你若是非要将我一起拉下水,可曾想过青衣怎么办?青山又怎么办?”裴子书见陈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顿了顿:“有你这样的母亲,青衣已经是被毁了一半了,若你再将我拖下水,将来谁给孩子们撑腰,没了我青衣如何再嫁给五殿下?”
一番话下来,陈氏已经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是啊,她这个母亲无数次拖了女儿的后腿。没了裴子书,哪怕五殿下再中意青衣,青衣也决计做不了正妃,做不了正妃,将来何谈母仪天下?
“你想怎么样?”再开口时,陈氏已经冷静下来,她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裴子书笑了一下,虽然笑意极短暂,陈氏还是依稀想起她将将嫁入裴家时,她与裴子书也曾琴瑟和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