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现在并不是自我怀疑的时候,我们必须对整个联邦最后的火种负责。”
“嗯……”
……
“各舰注意,现已校准,舰队时钟系统与通讯系统畸变范围可接受,按照预设任务,请各舰汇报全系统自检结果!”
“二号方舟自检完成,全系统运行状况良好,所有设备运行状况良好,舰内成员生理、心理稳定性良好,社会安定性良好!”
“三号方舟自检完成,全系统运行状况良好,所有设备运行状况良好,舰内成员生理、心理稳定性良好,社会安定性良好!”
“四号方舟自检完成,全系统运行状况良好,所有设备运行状况良好,舰内成员生理、心理稳定性良好,社会安定性良好!”
“五号方舟……”
……
“方舟舰队自检完成,各舰系统、设备、成员状况均良好。”在旗舰的二号舰桥中,一条条来自各个方舟所传送的大容量的信息被抽取、压缩、简化后存储并共享至第一舰桥,在那段控制台上空漂浮的全息窗口中同步显示出来。
“目前看来,方舟舰队的情况很稳定。”看着报错为零的最终汇报结果,维多维尔总算松了一口气——至少,曾经的所有模型与试验结果目前都是可靠的。
在那台体积巨大的数学率核心旁边,一张环形的会议桌被临时架起,而所有幸存下来的,在原信息采集网络中持有高级和最高权限的人都围座在这张桌子周围。维多维尔环视了一下四周,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方舟舰队自检结果为正常,我们暂时可以不必时刻担心飞船的问题,这次会议,我们要讨论一下在舰队离开宇宙时所发生的那件事,再具体一点,是那条被拦截到的,来源不明的信息。”
说完,维多维尔挥了一下右手,在环桌中央的上方,一个硕大的全息投影瞬间展开,在金色的投影中,几行文字正在以竖直投影线为旋转轴缓缓旋转着:
Παpαtηpθηketoνπoλitiσμδηπouσπζeiμσwtouαπokλeiσμoπαγkσμiwνeμπoδwν,oπoλitiσμδxetαitηλξησuμφwναπαpαtpηση
“在拦截到这条信息之后,我们用现有的所有手段对其进行了安全性检测,这些手段中还包括着目前我们还不能完全量化描述的晶能灵魂感知和翟卡希尔的信息视角,以目前的检测结果来进行判断的话,这条信息并没有附带杀伤或者污染性模因效果。”卡文瑞尔首先发话道。
“对于感知和信息视角等还不能完全量化的检测手法,我这里再做一下补充。”翟卡希尔说道,“在信息视角中,事物几乎所有的属性都能体现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是否可能有杀伤性,同时再有历史性等等可以作为参考。”
“根据现有的所有信息进行判断,这条消息是在我们的宇宙即将被污染全面侵蚀,我们冲出世界屏障之后被从未知的地方发送出去的。关于这一段,它的历史性在我的视角中的体现有点类似于恒星检测站在主星出现异动之后所发射的警示信息,这样的警示信息是没有必要隐藏具有杀伤能力的安保措施的。由此,对于这条信息,我们可以安心的对其进行……观赏,但是恐怕无法研究,它的加密性或许很高。”
“等一下……按照你的说法……文字的传讯已经能进行……加密了”
“当然,阁下。”翟卡希尔敲了敲桌子面,“文字这种东西,在我们看来,它的意义存在与否需要我们赋予,我们的文字系统一旦彻底与我们割裂开来,那就是纯粹的鬼画符——如果没有我们的使用与解析,它们是不会具备任何传意属性的,但是既然它的意义可以被主观赋予,那么……这个过程,在技术达到之后,就是可操纵的。”
“……”
“目前我们接受到的这个条目没有直接的伤害能力,这是相对来说比较好的部分,但是如果从另一个……我能用的角度来看,这条信息本身就包含着非常可怕的部分,比如最直接的,我们能接收到这条信息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这样说?”维多维尔看着神色严肃的翟卡希尔,不禁有点奇怪地问道。
“执政官阁下,您没有参加过虚空通信技术的细节开发部分,按照我们之前的研究报告,虚空对信息的分解清零能力极端强大,曾经我们依托晶能旋涡在世界屏障附近设置了规模巨大的虚空通讯阵列,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们所广播出的信息在到达那个可以认为是贴在我们的宇宙脸上的新宇宙时也有相当严重的损耗。”
“而现在技术改进之后,新的自我复制式信息发送方式虽然对发射基站的要求有所降低,但是传讯所需的总体能量仍然很高。排除它很大可能附带的概念级加密措施,如果那条信息不是刻意发给我们,而是均匀传送或者是送往虚空深处的话,即使目标是除去我们这两个极其接近的宇宙之外的、离这里最近的世界,根据虚空探测阵列所得到的信息反馈,如果以我们的技术来施行的话……”
“怎样啊?”维多维尔和维斯瑞凡一齐问道。
“……我们所需要将整个宇宙的信息量,包括历史性等全部信息全部化为晶能,才能支持一次这样的信息发送。”
“这……这也太惊人了…”
别说化为晶能,就算是将宇宙转化为真空零点能这种已经成熟的“落后技术”,联邦文明已经使用这种能源近百亿年,但是总共烧掉的空间,对于宇宙来说确是微不足道中的微不足道,而现在的一次广播就需要烧掉整个宇宙,还包括历史性等相对来说比较“虚”的信息,而这些虚信息中还有像是可能性这种比空间本身所蕴含信息量更大的存在,而这样大规模的能量运用,却只是用于一次信息广播。
无论怎样,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目前的联邦中任何人的全部认知。
“只能希望这条消息的发出者和接收者暂时不会对我们造成伤害吧。”维多维尔努力甩甩头,将沉重感从自己的脑海中抛出,“现在担心这个没有意义,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谈一些更现实的事情吧,卡文瑞尔,那条信息中出现的语句真的没有办法破解吗?”
“这个……执政官阁下,请恕我们对此无能为力,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破解它。”卡文瑞尔尴尬地搓搓手,一脸难色。
“要破解一种未知的文字,如果其没有携带自译解系统,也没有可以与其对应的其他资料来辅助的话,破解的可能性就已经微乎其微,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的历史记载中没有任何与之类似的文字形式,现有样本的数量也只有这样的一点点。在这种条件下我们找不到,或者说无法验证它与我们的语言体系的映射关系,哪怕我们真的强行匹配出一种正确的对应规律,我们也无法验证,再加上翟卡希尔的说法,它现在还很有可能附有直接性的信息级加密,所以阁下,我以个人的名义劝您不要在它身上下功夫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们都是不可能从其中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的。”
“唉,如此看来现在的情况还真是不乐观。”维多维尔起身离席,“那么这次会议开到这里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吧,散会。”
在流亡飞船上的生活,可谓是单调至极,飞船的大部分货舱都被用来存储作为飞船动力来源的晶能水晶,而其他物资的存储量并不高,虽然暂时没有必要强迫船员进入休眠仓,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现在星明联邦残存的这些科学家肯定是没有办法再向之前那样仅仅为了验证一个并不明确的变化曲线而消耗巨量资材了。
……
“舰队内部通讯状况良好,开始执行人员生活区域与资源再分配……”
“注意管控全部通讯,现在,我们只是作为联邦的火种和最后的残部生存着,任何脱离最高政府整体控制与协调的行为都是危险的。”
“取缔所有非必要娱乐活动……取缔所有额外性精神资材输出……全向管控执行,请所有成员谨遵流亡紧急宣言命令……”
在永动钟精确无比的超高频闪烁中,在这片小小的秩序场内,一条独立的时间轴正缓缓前行着。在一次次例行汇报和维护中,流亡纪年便开始正式在星明联邦的历史中刻下属于自己的轨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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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纪年7年9月17日,星明流亡舰队一号方舟。
在旗舰的二号“镜像舰桥”中,一份试验申请报告被摆在了维斯瑞凡和维多维尔的面前。
“说实话,这份报告的内容的确很吸引人。”维多维尔将面前的全息投影和漂浮窗口逐一关闭,“不过如果直接用现在的舰队方舟风险有些大了,现在每一艘方舟都很宝贵,一旦失事,我们难以承受相应的损失。”
“执政官,现在的我们没有选择,按照永动钟的时间计算,我们已经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在虚空中漂流了七年多,舰队与原定航向产生了多少误差现在没有人可以解释的清楚,假如情况极端,我们的舰队甚至有可能已经在掉头往回跑了!我们必须尽快实装能为我们在虚空中提供导航的设备!”在办公桌前,卡文瑞尔激动而又急切地说道。
“维多维尔,先别急着否认。”维斯瑞凡从军事执政官的面前将那份报告划到自己面前,素手轻轻一点,一个全息信息显示基底和两块分别占据左右视野的倾斜光屏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在全息投影中,标准方舟的线图正静静地漂浮着,不过与在第一舰桥那十七块屏幕中所展示的方舟结构图不同的是,在这张图中,方舟内部的数学率核心被重点标注出来,维斯瑞凡可以看出,在其附近的舱室内附近增加了一系列并不庞大但十分复杂的结构体。
“这是准备附加的虚空导航系统?”
“对,阁下,这是我们逃出故乡宇宙之前,所能保留下来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卡文瑞尔有些急切的解释道,“现在我们的舰队的确在虚空中航行,但是从我们开始航行的那一天,我们所依靠的航向数据……便是根据两个世界的世界屏障所表述的信息差异与将其隔开的虚空来组建映射关系。”
“我们不敢保证它是绝对精确的,因为我们只相当于从庞大的虚空中只找到了一组关系及其对应的一个特解,目前看来,这组对应关系是正确的,我们可以通过这组映射关系改变自身信息偏移量从而在虚空中移动,但是这组特解的精确度有多少,适用范围有多大,我们就完全无法确定了。”
“并且在此基础之上,我们还面临着一个问题,如果出现误差,那么误差会使得我们的虚空航路产生怎样的变化?是否连续,是否是线性关系?这些我们都不知道,虽然现在我们还不太可能真的已经偏移到掉头的程度,但是就目前的粗略状态而言,舰队的航行状况并不乐观。”
“确实是这样。”维斯瑞凡点点头,并将几束跳出来的金发重新揽到耳后,“我认同你们的说法,但是你们如何验证你们的理论呢?在验证过程中第十五到第十七三艘方舟所起到的具体作用,又如何解释呢?”
“呼——”在获得了维斯瑞凡的肯定之后,卡文瑞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后他将站在他右后方、同样身着白灰色调的科学官制服、同样气度非凡但是相比卡文瑞尔来说要更能展现出活跃之感的人推到前面,“这套系统的主要设计者是伊卡利姆,他会向您们具体讲述这些系统的工作原理。”
“维多维尔阁下,维斯瑞凡阁下,向您们致敬。”伊卡利姆抬手行礼道,“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二位执政官,您们都了解无论何种形式的运动都是具有混沌这一特性的吧?”
在办公桌那一边的两人同时点头,毕竟这样的概念在很久之前的数学和物理体系中就已经被确认了。虽然比不上专精的研究者,但是执政官做为最高权限者,与权限匹配的数据库也是相当庞大的。
“明白,那么我们可以继续解释下去,在虚空方舟起航起到现在,无论是起始初值还是运动中的关系描述,我们都没有精确度足够高的数据来进一步约束这其中的混沌性,这也就导致了我们现在在缺乏大功率设备无法通过其他的虚空信息源来校准航线的情况下,我们对自己的运动状态不明的情况,虽然在虚空中所用的信息偏移量与秩序宇宙中的运动方程并不一样,但是两种状态还是相当相似的。”
“如果是在宇宙中,在利用翘曲世界泡跃迁的情况下,即使具有明确的空间谐振波发生器作为指引道标,而最终飞船“落地”之后的位置也会有相当大的差别,如果没有没有最终指引道标,那飞船在没有对应谐振频率指引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随机出现在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地方,类比我们在宇宙中的状态,获得更精确的虚空航行所需参数的必要性是绝对的,并且应该拥有高优先级。”
“关于虚空航行的问题,最早的“被动式”虚空引擎需要调节的信息偏移量是主要作用在秩序场上的,而世界屏障也可以看做更加强大坚固的秩序场,这样才可以产生类似于空间谐振波枢纽与飞船之间的“拉力”关系;在虚空探测船返回之后,阿尔贝克和奥里夫两人利用探测船残存的感应系统记录下了世界碎块移动过程中世界屏障残片所产生的信息变化,而现在,我们要找到秩序参数,或者说与其有关的“频率”在虚空中对应的“位置关系”,不过不太乐观的是,改变秩序参数可以让我们在虚空中移动,同时也在不断展示着我们的位置信息……是可以被检索的。”
说到这里,伊卡利姆稍稍停顿了一下,在给两位执政官提供理解时间的同时自己也稍作休息,在注视自己的眼神重新清明集中之后,伊卡利姆便继续进行他的讲述:
“我进一步了解了虚空的知识,在超越映射和信息大一统理论这两大前提之下,尽管“一块虚空”是无法描述的,但是世界的生成及其生成之后世界屏障的差异进而决定的“位置”差异却有迹可循。现在我们可能还不能做到,但是最高的层面,是在掌握此类规律的情况下,能在虚空中定位并抵达任意目标。”
“所以,你现在准备用三艘方舟来模拟目的地,进而检测这些理论的确定性还有设备的可靠性?”维斯瑞凡眉毛轻轻一杨,对眼前的这位一直很少露面的首席科学家兴趣大增。
“的确是很有必要性,在你们将设备调试好之后,我同意安排那三艘方舟参与实验,人工打造一个“虚空坐标系”来尝试解析航路吗……可以是可以,但是至少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或许你们能表现得更好,但是我们目前正在摆脱很长时间之中的停滞期,在这一过程之中,形而上学主义可能会多次出现,或许是在我们注意不到的地方,我们应对此多加留意。”维多维尔点点头,不过紧接着他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三艘方舟呢?”
“这个是翟卡希尔总师要求的。”提起这个,伊卡利姆也是一脸疑惑,“我和卡文瑞尔也曾经考虑过用更少或者更多的方舟来进行试验,不过翟卡希尔要求我们用三艘就好。”
“理由呢?”听到这样的要求,两位决策者都颇有些惊讶和奇怪。
“他说……三是有特殊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