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儿,这宽甸卫的萧伯芝去建州的事情,你知道么?”
“嗯?皇爷爷在说什么?哦,这个事情啊,孙儿不知道。”
又是临近一年春节,朱由栋再次回到京师。在见到万历后不久,万历就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建州卫养的那几个御史在折腾吧?md这些家伙效率要不要再高一点?也没见你们为百姓伸冤啥的有这么积极啊。
“嗯,宽甸那边这几年都是你在出钱供应,主事的熊廷弼又是你的老师。你空了写信去告诫他们一下,国家现在仍然是入不敷出,边境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勘界是很必要的,我大明的官去了建州也该享受。但不能像这个萧伯芝这样,跋扈得过份。”
万历这意思就是说宽甸跟他朱由栋联系如此紧密,不管朱由栋事先知不知道此事,其他人都会联系上他。就算此事朱由栋事先不知晓,那也该好好管教一下你的手下。对此朱由栋也不想辩解什么,只能低头应是。
“栋儿啊,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一点小事,爷爷要单独的拿出来,郑重其事的跟你讲?”
“孙儿是有点疑惑,毕竟,辽东卫所与邻近的蒙古、女真诸部勘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下面的人有时候稍微闹出格了一些,也不是没有过啊。”
“哎……”长叹了一口气,万历挥挥手,自有小宦官把一叠奏章给捧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萧伯芝那个事情其实只是个由头。”
朱由栋仔细的翻看这些奏章后,心里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以建州女真此时的财力和地位,顶多也就收买几个家里比较差钱,而且仕途也比较灰暗的御史。这几个御史对宽甸卫的弹劾,也就是那么回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这几个御史开了头后,大批的御史紧跟着开炮:他们的目标就不是萧伯芝这样的小角色了,而是对准了辽东总兵李成梁。
说什么老李御下不严还算有理有据,说老李年事已高,所行多有昏聩之举倒也算是空穴来风。但紧接着就是历数李成梁多年来在辽东飞扬跋扈,无限扩张土地,私养家丁上万人,加之此人在辽东坐镇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威望极高不说,辽东的各方将领,几乎都是他提拔起来的。更有御史在奏本里诛心的说,皇上要是还不撤换李成梁,干脆直接册封他为辽东国王算求了。
这样整个朝廷大多数御史集体上奏弹劾李成梁,绝对不是建州卫可以发动的。事实上按照努尔哈赤的本心,他自己都还想再猥琐发育几年呢。把老李这样的熟人弄走?这绝不是他的本意。
按现在的话说便是:我本来只是往下水道扔个炮仗想听个响,谁知道遇上沼气爆炸,把整个下水道都掀翻了!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一方面确实是李成梁在辽东的时间太长,威望太高。真的已经是一手遮天了。另一方面则是,辽东因为现在是大明边防最重的地方,每年过手的银子多,军功多。文臣们可是盯着这里很久了:去了辽东,虽说那里的气候不太友好,但是一方面可以捞钱,一方面可以捞军功。辛苦一两年之后,这仕途就会进入快车道啊!
可是老李在辽东一手遮天,别说辽东巡抚这个职位时有时无了,就算是有辽东巡抚吧,在这个有爵位的实权总兵面前,巡抚还不是弱鸡!整个辽东,无论军民,都只认老帅。巡抚是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所以,文臣们想把老李搞下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现在碰上这么一个小事情,大家却都无比重视的全情投入了进来。
“皇爷爷。”借着慢慢翻阅奏章的时间,朱由栋在心里认真的思考后,缓缓的开了口:“要说李帅有不臣之心,孙儿是绝对不信的。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其登基之日,从未有人年龄超过六十岁,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李帅今年都八十四岁了,还有几年能活?这样的年龄,怎么可能还有造反的想法?”
“嗯……”万历点点头:“栋儿你继续说。”
“至于说李帅在辽东坐镇时间很长,这个确实是实情。若是撤换李帅,短期内辽东可能多事。”
“是啊,这才是爷爷感到举棋不定的原因啊。”
站在朱由栋的立场,他对这个时候朝官们集体弹劾李成梁,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李成梁不离开辽东,努尔哈赤绝对不会竖旗。事实上,在历史本位面,李成梁于1608年从辽东总兵任上卸任,一直在北京赋闲到1615年去世。在这七年的时间里努尔哈赤仍然没有竖旗。一直到老李去世后的第二年,努尔哈赤才正式建国号大金。
因为努尔哈赤很清楚:只要老李在,振臂一呼下,辽东就是铁板一块。对上这样的铁板,建州的胜算微乎其微。
而朱由栋呢,对他来说,如果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当然没啥。你努尔哈赤猥琐发育,我就不会埋头种田么?只怕我这个穿越者种田的速度比你快十倍都不止,时间越长,我的优势越大。
可问题是,这个位面有七个穿越者啊。
南亚、中东、欧洲这会儿太远且不去说,就说东亚和东南亚吧。日本的德川家康会在1616年去世,在那之后,日本国内再也无人能够压制那位竹千代。而泰国那位已经上位这么多年了,马上就要开始扩张,朱由栋如果不趁着这个时间差先把建州这个毒瘤给挖掉,等日本、泰国在大明周边搞事情的时候,建州又蹦出来打一个萨尔浒?那真的就别玩了。
所以,必须逼迫建州提前竖旗造反!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老李的去职是必须的。
但是呢,辽东李家和太孙的利益牵扯极深,朱由栋在这个事情上保持中立都是说不过去的,更不用说推一把了。所以在这个事情上,得讲究技巧。
“所以啊,皇爷爷,李帅这个时候不能撤,虽说李帅年纪很大了,但孙儿看他的身体还是不错,怎么也能再撑个几年……”
“唔~不对!栋儿,你刚才说的话不对!”
“皇爷爷,孙儿哪里说得不对?”
“你说李成梁还能再撑个几年,几年之后呢?”
“呃……”
“哈哈哈,看吧,你还是有思虑不周的时候。栋儿啊,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爷爷。李成梁的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他能活百岁吧,也不过就十几年的事情。要是我们不趁着他还在的时候,抓紧时间培养新的辽东总兵,万一哪天李成梁突然倒在任上,那才是要出大问题!”
“皇爷爷,这时候撤了李帅,辽东可能会多事啊。”
“无妨,到底李成梁人还在嘛,实在不行又换回去就是了。再说了,因为你的关系,爷爷的内库这会儿存银充足得很,就算是辽东有事,爷爷也有钱打仗!”
“呃……皇爷爷……”
“好了,就这样吧,爷爷知道你和李家牵扯很深。你可以把这消息放出去,让李成梁早点把辽东的一些事情首尾处理干净,免得到时候不好看。”
“是,孙儿晓得了。”
走出乾清宫,朱由栋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自己变得越来越卑鄙了?
心情低落的先去了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照例送上二十万两银子。然后又到了慈庆宫。
看着又大了一岁,更加调皮捣蛋的朱由校。看着挺着一个大肚子,即将诞下朱由检的刘姨娘。看着明显不给自己好脸色,身体已经越来越空的朱常洛,朱由栋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
说真的,朱常洛不待见他,他也越来越对这位生父不爽。若不是这里还有他的母亲和同母妹妹,他真的不想过来!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去休去休,不如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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