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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听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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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章 李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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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冷雪坪看完了魏公公送给越王的信件,大吃了一惊,忙把云天行唤过来,把信件给他看,云天行看了,立刻变了脸色,道:“这还了得!玉门关一破,西域联军三十万,直入中原,如何能挡?这阉贼也太可恨了,居然要擅杀守关主将,自毁长城,此等背义叛国之事,亏他想得出来!”

    冷雪坪道:“若玉门关失陷,西域联军长驱直入,沿途虽有关卡土兵,多半也抵挡不住,只能勉强迁延些许时日。等消息传回朝中,朝廷多半会抽调南下兵将前去阻截,到时候越王湘王那里阻力减小,必定击鼓鸣笛全力进攻,朝中哪还有多余的兵将调遣?到时候这天下怕是真要易主了。”

    听了冷雪坪的话,云天行更是着急,道:“此地距玉门关还有多少路程?”

    冷雪坪道:“马不停蹄兴许能在入夜前赶到那里。”

    云天行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柳跖道:“且慢!”

    云天行道:“怎么了?”

    柳跖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魏公公送给越王的书信怎么会在这些人的手里,不会是个圈套吧?”

    冷雪坪道:“他们六个就是臭名昭着的关西六魔,在西凉一带没少做恶事,官府早在许多年前就对他们下了悬赏令,一直捕捉不到,哪成想他们竟藏到这里做剪径贼了。那魏公公现在多半在玉门关,一定是帮他送信的信使从这里经过,被关西六魔截住害了,搜出这封信来,觉得重要便没毁掉。刚才他说身上有个好东西,多半就是指这封信。”

    柳跖笑道:“这么说来,这六个倒霉鬼还阴差阳错的做了一件大好事。”

    众人都笑。

    冷雪坪道:“你们再去他们身上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柳跖继续去搜马斐,云天行去搜关西六魔中的老二,结果只搜出些银票等财物,再就是日常用品,再也没有别的了。

    关西六魔中的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早被柳跖搜过了,身上除了财物,也没搜出别的东西。

    一行人收拾好行装,胡乱吃了几口干粮,让马多饮了一些水,便各自上马,马不停蹄望向玉门关去了。

    ……

    玉门关位于敦煌西北方,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本来只有一些简陋的防御工事,守关主将李鸢怕阻挡不住西域大军,便命军士连夜建造,把玉门关垒得如城池一般坚固,上有哨台,下有壕沟,但凡能想到的防御工事,都做了个遍,也正因为李鸢这一明智之举,才让西域联军的几次强攻均以失败告终。

    玉门关内某处营帐中,李鸢凭几而坐,一手支颐,一手持卷,正在灯烛旁聚精会神地钻研兵法。

    西域联军三十万,而玉门关内可以调动的人口仅仅不到两千,如此悬殊的差距本该没有任何胜算,但好在他提前做好了防御工事,深沟高垒,坚墙厚壁,硬是挡下了西域联军的几次强攻。

    虽说西域联军攻城次次以失败告终,而且损失惨重,但他们毕竟人多,经得起这般消耗。李鸢这边能够调动的人数已不到两千,而且每一次攻城战后几乎都会有几百人阵亡,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两千人到底还能撑多久,李鸢心里也没底,只盼着朝廷能够尽快拨掉军马前来支援,但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越王湘王造反,需要派兵镇压;匈奴虎视眈眈,也需要兵将看视;羌人犯境,同样需要派人抵挡;内部匪贼猖獗,亦需要兵士清扫,哪还有闲兵往这荒凉偏僻的地方派?

    这且不论,最重要的一点,他被奸人诬告有谋反之心,这本该是死罪,天子念它战功卓着,不忍杀他,便明升暗降,封他为大将军,派往边关镇守,并下了一道诏令,没有诏书,绝不可擅离边关,否则,视之为反。

    这一走便是八年。

    李鸢长长叹了口气,将书卷放在几上,从铠甲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地伸开来看。这是一封家信,是他妻子从家乡寄来的,信上有他妻子的思念,有他八岁儿子的脚印,也有他母亲刚刚去世的噩耗。

    他已有八年没有回家了,走得时候妻子怀有身孕,他不能陪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熬汤掖被,他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吗?

    如今孩子已八岁了,他却连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只能凭借一张张沾染墨迹的脚印来见证孩子的成长,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

    母亲去世,他本该披麻戴孝,结庐守孝三年,可他现在穿的是红甲,披的是红袍,仅在额上系一条白绫来悼念亡母,这到底算不算是孝?

    李鸢盯着信纸上的墨迹脚印,手掌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口一张,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信纸,染红了乌墨脚印。

    李鸢慌忙拿手去擦,可血迹早已浸透纸背,又如何能擦得了去?

    副将张嶷走入军帐里来,见李鸢手里握着几张不知是墨色还是血色的纸在发呆,已猜出了一些,没有惊动他,转身要走。

    李鸢将信纸叠好,塞进衣甲里,起身说道:“张副将,关外情况如何?”

    张嶷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我刚从城楼上下来,敌军那边暂时没有动静。”转眼看见几案上尚有血迹没有擦去,皱眉道:“又吐血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再去叫军医来。”说着便要走。

    李鸢道:“张副将,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嶷走去一旁坐下,李鸢道:“张副将,咱们从扛枪小卒开始,一直走到今天,差不多已有二十年了吧。”

    张嶷道:“十九年零八个月。”

    李鸢道:“后悔吗?”

    张嶷起身道:“能跟随将军左右是我的荣幸,何来后悔一说?”

    李鸢叹息一声,道:“他们诬的是我,你又何苦跟来?咱们这里还有不到两千人,而且大多是老弱残幼,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关破人亡,我好歹还留下了子嗣,你却连个家室也没有,如何对得起高堂白发?自今时起,你不再是我的副将了,收拾行装,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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