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坪出了追忆楼,刚走不远,忽听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回头一看,见是云天行,忙立住脚等他过来,道:“柳蕙不是叫你送她吗,怎么又出来了?”
云天行道:“她上楼就两步远,还送什么。你从这里回去,要过那铁索桥,上面积了雪,十分光滑,况现在又是黑夜,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冷雪坪心中一暖,道:“你不送她,却来送我,等你回去,她又要缠着你了。”
云天行道:“没事,她与丁玲一般年纪,两人玩闹起来,说不定连我这个人都要忘掉了。”
冷雪坪微微一笑,低下头,不言语了。
云天行见她忽然沉默,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今夜有乌云,月色不甚明朗,地上积雪未融,两人不敢快走,只肩并肩慢慢走着。
走了一段,云天行见她还不说话,便转头看她,见一贯清冷的她难得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说不出的动人,心中一热,便去拉她的手。
冷雪坪一怔,看了他一眼,自己的脸先红了半边,忙又低下头,什么也没说,任他这样拉着。
云天行道:“你不说我故意占你便宜了吗?”
冷雪坪嗔道:“只许你这样,再敢有非分之想,看我不打你。”
她这句话说得软绵绵的,早没了往日那种威吓力,云天行何尝听不出来,微微一笑,道:“老太婆,你给我存了多少顿打,要不趁现在都打了吧,等我离开后,你便是想打也不能了。”
冷雪坪道:“你不是说还会再来吗?”
云天行道:“是会再来,但怎么说也得过个一年半载吧,还要跟蜃楼做个了结,万一遇上麻烦事,三年五载来不了也是有的,毕竟这里远离中原,一来一去,要花上不少时间。”
冷雪坪沉默半晌,道:“蜃楼这个组织太过神秘,单凭你自己是不成的,既然吴英雄他们想拥你做云门的门主,你何不应下,有他们帮忙会得力许多,岂不比你一个人乱闯乱撞要好?”
云天行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劝我的人了,我也想过,可还是觉得一个人这样更好。蜃楼跟整个江湖作对,跟他们有仇的人不止我一个,就算我不出手,大家也不会放过他们。我躲在暗处行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冷雪坪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又抬头看着云天行,“我也想帮你,只是我身为飞雪阁的副阁主,有些事却做不得主,就算要对付蜃楼,也要听从师姐她们的安排,不能像你这样自主行事,希望你不要怪我。”
云天行微微一笑,道:“我怎么会怪你,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若叫你跟着,光你一个就把我打残了,哪还用蜃楼的人动手。”
冷雪坪白了他一眼,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这样。”
云天行笑道:“我这儿就没正经的,你偏要跟我说正经的,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冷雪坪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不理你了。”
云天行收起笑容,道:“这么危险的事我一个人就够了,哪能再让你犯险。你安心在飞雪阁待着,等哪天灭了蜃楼,我再来找你。”
冷雪坪道:“要是你一辈子都灭不了蜃楼,你就一辈子都不来找我了?”
云天行默然良久,忽然道:“我曾答应过阿笙,说等报了仇,要带她来飞雪阁看雪,可她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后来我想过,人这一生不能总被仇恨左右,否则会失去很多本不该失去的东西。对付蜃楼固然很重要,但不应该是我生命的全部。就算我灭不掉蜃楼,也一样会来找你,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总会来的。若真来不了,那世上多半就没我这个人了。”
冷雪坪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哽咽道:“我等你来,多久都要等,你要是敢不来,便是追到下面,也绝不饶你!”
云天行温柔地看着她,道:“明明就很担心我,还不承认。”
冷雪坪轻轻哼了一声,道:“你快别臭美了,谁担心你了,我是打你打惯了,你不来,我没人打,怪无聊的。”
云天行玩笑道:“打白露啊,你这徒弟一门心思都在吃上,一天打八顿都不多。”
冷雪坪苦笑道:“我哪舍得打她啊,疼她还来不及呢。”
两人手拉手,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已到了铁索桥边。
冷雪坪放开云天行的手,道:“送到这里就行了,天儿冷,你回去吧。”
山峰间夜风格外大,云天行见铁索桥被烈风吹得叮当作响,且不住晃动,仿佛时刻都会断落,不禁心生寒意,心想:“我一个大男人都害怕,她一个女孩子怎会不怕?早知这样,就不留她吃晚饭了。”不敢让冷雪坪一个人摸黑过桥。
“我送你过去吧。”
冷雪坪听他说要送自己过桥,心内生出一阵暖意,缓缓垂下头来,低声道:“好。”
云天行伸开手臂,揽住了她的细腰,道:“得罪了。”
冷雪坪被他这么一揽,整个身子都紧紧挨到了他身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自己先害羞了,面颊上红霞都飘到脖颈上了,好在现在是黑夜,不然被他看到,定是无法解释了的。
两人互生情愫,这样也无可厚非,只是冷雪坪觉得自己修习过忘情诀,本不该这样,想挣开,但心内又想:“我明天就要下山,他过几天也要走了,这一别又不知是多少个年月。他这样只是想送我过桥,又不是别的什么……”想到这里,忽然双脚离地,身子拔空而起,却是被云天行带上了铁索桥。
桥上积雪未化,若是一步一步踏实了走,反会滑脚,云天行全力运起轻功,只将足尖在桥板上频频点触,身子便似一只雨燕,掠着桥面飞身而过,不一会,便到了铁索桥另一边。
冷雪坪忙从他臂弯里挣出来,脸上仍有些发烫,不敢去看他,只小声嘱咐道:“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云天行点了点头,忽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向十步开外那株枝干盘曲的老松望过去,喝道:“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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