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窦大宝,还记不记得野郎中和老阴。
这两人都是修炼鬼道,一旦法身显露,就都是半人半鬼的样子。
而我在井下,和那个‘怪物’近距离接触,虽然昏暗,但仍是看到了她的脸。
五官紧皱,可不就是七分像鬼,三分像人嘛。
窦大宝和孙屠子似乎都想再说什么,但同是张了张嘴,却又都没说话。
我了解两人的想法,这件事的复杂程度,换谁一时半会儿也都捋顺不清楚。
“行了,都先别往深处想,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办我们本来要办的事。”
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拿出纸笔。
现在酒意虽然退了,但我从大学时期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在不能确定脑子是否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还是把一些事落实在笔头上比较好。
‘捞瞎子’……
我刚写了三个字,史胖子忽然敲了敲桌子。
我留意到,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说话。
这时他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除了草道人、灯台、香炉……你还记不记得那块水泥板上的符什么样?”
我摇头,说不记得。
但手里的笔,却不自觉的在纸上划着。
“这不就是那道符吗?!”白晶忽然道。
顺着她的目光往本子上看去,我不由得一愣。
就在和史胖子一问一答间,我竟然已经在本子上划出了数道比划。
这对我而言,看似随意的乱画,所画出的内容,竟和那水泥板上的符箓有九成相似!
“画师,你留给我的‘东西’还真不赖。”我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史胖子把本子拿到跟前,仔细看了一阵,突然把本子往桌上一甩:“糟了!”
说完,就想起身往外走。
但他实在太胖了,而这间被当成临时‘会议室’的房间里,家具都是旧款。
他想站起来,但大屁股却卡在了圈椅里。
他一下没能起来,顿下去时,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扭过脸问我:
“你说那是具生尸,还说那生尸跟着你们在洞里爬了一截。最后,你们是怎么摆脱那生尸的?”
我说:“我把一样玉器塞进了它嘴里。”
白晶想开口,被我暗中打手势给拦住了。
我觉得史胖子的反应有些奇怪,而在这之前,我还想到一些旁的事。
那就是,同属鬼道,我哪来那么多同门?
我这时还只是出于潜意识的谨慎,并不能说清楚,具体在担心什么。
但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的第六感还是相当准确的……
史胖子听了我的话,像是松了口气,点头道:
“你小子总算不傻……不过,单是普通的玉器,未必就能派太大用场啊。”
白晶问他:“你知道那符是干什么用的?”
“想到一些,但不能确定。”
趁两人说话的工夫,我拿回本子,准备继续以自己的方式整理线索。
房门忽然打开,进来的,是孙禄的小叔。
王希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等他开口,我就起身迎了上去。
开玩笑,*也不能擅自征用民居,更何况这是孙屠子的叔叔。事弄成这个地步,我已经觉得很对不起他了。
见孙禄小叔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我问:“叔,咋了?”
孙禄小叔本来就不大善言辞,这会儿更是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杨癞子非要见你……虎婆子要撞墙……”
“杨癞子?”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癞痢头。
我问王希真,他们把癞痢头娘俩怎么了。
王希真起身说,他和封其三就只让人找地方把两人关了起来,其它没做什么。
关着癞痢头娘俩的,其实是孙禄小叔家以前养牛的牛棚。
牛棚本是关不住人的,可有两个封万三的手下看着,癞痢头想跑也难。
跟着孙禄小叔出后门来到牛棚外,刚看到两人,那又残又丑的虎婆子忽然隔着木头栅栏,冲我们跪了下来。嘴里“啊吧啊吧”的叫着,直朝我们磕头。
癞痢头本来像是有些发怔,和我对视了片刻,竟也猛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声嘶力竭的大声道:
“兄弟!大师!先生!求你救命!求你救救我老娘!救救我!”
见两人情绪激动到了这种地步,我不由得一阵后悔。
这娘俩一个是残疾,一个只是靠口舌混饭,他们被封其三找去,说是想骗钱,可金典一行,本来就和周瑜打黄盖差不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说是谁错?
反倒是因为我们的到来,害这娘俩被关了牛棚,命运未卜……
这会儿我是想不到什么外八行的情义,只是受不了虎婆子这么大年纪,为了自己和儿子的性命给我们磕头。
气血上头,我对王希真说:
“放了他们吧,这事和他们无关,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王希真只说了一个字:“好。”跟着就让人放人。
我转身想走,没想到癞痢头忽然冲出来,一把抱住我双腿,再次跪倒在地,仰着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求:
“先生,救命!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一家吧!”
癞痢头之所以叫癞痢头,是因为他头顶头发稀疏,而且有着大片黑嘎巴。
我本来就不待见他,再看到他显露的癞嘎巴,更觉不耐烦:
“你聋啊?没听见我说什么?这事儿和你们没关系了,赶紧走吧!”
我确定我的话说的很清楚,但癞痢头却仍抱着我不放。
就连虎婆子,也是一路跪着朝我身边挪。
“你们娘俩到底想干嘛?”孙禄和窦大宝同时忍不住,过去把虎婆子硬搀了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虎婆子畸形的前额上,有着一片摩擦的伤疤,像是才撞击硬物留下的。
孙禄小叔家虽然相对僻静,但周围也不是没别的人家。
见癞痢头娘俩闹腾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我担心给孙禄小叔惹麻烦,不得不使出杀手锏:
“有话好好说!再闹腾,就让封万三拿你们去填坑!”
把娘俩带回刚才那间屋,孙禄刚把他小叔支出去,癞痢头就扶着虎婆子,边鞠躬边哭道:
“徐先生,我知道您是大能。之前说的,权当是我不懂事、是我放屁……”
“你不是都听见了?现在这事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你们还想干什么?”我不耐烦的打断他。
癞痢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往前凑了两步,仰着头,鼓着眼泡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刚要开口,他却忽然对着我伸出三根手指——
“兄弟,不,先生。咱们打过交道,你应该知道,我癞子虽然嘴臭,可还算有点真本事吧?”
想到那年见到他的情形和张喜的遭遇,我下意识点点头。
癞痢头眼神一亮,干脆把那三根指头举到我眼巴前:
“你知道我不会说话,一开口就得罪人,那我就不多说没用的。就三件事。
一,你大劫将至,没我帮忙,你必死无疑;
二,就算这趟你能活,也必须得是有人替你死!
三……这第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