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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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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四 人世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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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在世,要想出人头地,除了自身本事过硬外,多半得依靠外力。而所谓的外力,则指的是一个人的出生背景、福缘运气等。

    当然这世间各行各业的矫矫不群者,包括武道一途,靠得基本是出生所在的背景与自身资质。本身天赋平平,只靠所谓的福缘运气成为集大成者实在是太过困难。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毕竟这世上出生平平者还是占了多数,这些人若是不甘平平,只能尝试看看能否拜个好的师门师父或者碰上什么可遇不可求的机遇造化。

    如果都没有,那就只能走一些凶险万分且旁人不齿的歪门邪道。

    而最早庙堂与如今江湖也是一般模样,换做几百年前的大周王朝,你若是有什么入朝为官封侯拜相的想法,那首先你家中也必须有人当官,而且这顶官帽子还不许小。所以当时,宁肯做个投好胎的草包废物也不愿意做那胸有八斗才与五车书的寒门士子,这便是最早的世卿世禄制。后来大周天子发现这朝廷里大多都是些庸庸碌碌之辈,便觉得这世卿世禄制确实不太妥当,朝思暮想暮想朝思,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让朝中有能力有名望的大臣或是地方太守刺史考察选区人才,这被后世称作为察举制。察举制一出,曾经那些投门无路的能人异士如过江之卿般浮出水面,整个朝廷顿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渐渐的,察举制暴露出了两个问题: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以及名门大族之间串通一气。

    那些名门望族的家主们开始钻过察举制的孔子,打起了徇私舞弊的想法,互相推荐各家各族的传人晚辈,这样一来,庙堂之上又好似回到了当年世卿世禄制的样子。

    而到了大秦统一之时,先帝赵政重文轻武,开天辟地创立了科举制,使得天下间所有读书人都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也使得整个大秦读书风气盛行,人人皆以读书为荣,文人风头一时无二。

    可江湖间那些武夫就没这般好运了。

    好在这世道笑贫不笑娼,只要你赚的来银子不犯法。没有人会在意你的银子是从何处而来,武道一途一样如此。

    不过,武道招式正邪并不能代表用武之人善恶。善恶这两字,错综复杂,远没有那么简单。像江湖人口中的八贼九怪里,被江湖人称为操刀鬼的陆松与血公子的孔翎,便是两个鲜明的对比。前者出生草莽,身材矮小伛偻、其貌不扬,其所用的刀招也是阴险下流被江湖人所不齿。但不齿也只是对于陆松所使的刀招腕刀八式而已,江湖上大部分的绿林好汉对于陆松的古道热肠还是相当敬重的。就是这么一个长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无论怎么看都与好人搭不上边的操刀鬼陆松,却是楚地武林乃至天下,赫赫有名的大侠,受其帮助的寻常百姓不计其数。而另一位,京城四公子之一,被人称作为血公子的孔翎,恰好相反。孔翎喜穿血红长袍,身形修长,长得自然也是玉树临风,手中铁扇一开,就好似天人下凡。京城中一位女文豪甚至曾在诗文中写下一句“颜如玉,世无双”来形容玉公子程宵然与血公子孔翎,两人的长相气度由此可见一斑。

    孔翎长得正气,武道招式也相对正派,要是不甚了解的过路人,见到他这番模样,心中自然而然地会将他认为是一位谦谦君子。实际上,孔翎因早些年家道中落而落入仇家手中,身心受尽折磨,所以性子相对阴沉且睚眦必报。如果一位眼高手低的江湖人遇上了世人公认为天下第一的周侗周大侠,即便这位缺心眼的江湖人对周侗出言不逊,以周侗天下第一的身份和气量,自然不会对他的口无遮拦有所在意。所以这位江湖人除了日后因此事传出去后,被人耻笑有眼无珠外,不会有太多后果。可要是遇上了血公子孔翎,不说求胜,只要能在孔翎手下立于不败那就算是无事发生,否则败在孔翎手中,除非手段通天能金蝉脱壳,其余下场大多都比较凄惨。有背景还好说,顶多被折磨一番;要是没背景的江湖人,一般都会被孔翎手段极其残忍地虐杀至死。

    正所谓玉石难分,龙蛇难辨。用武道招式来判断一个人的善恶,实在有些太过肤浅。

    而江湖上所谓的八贼九怪,大多都是些出生草莽市井,没什么背景依靠着自身努力而扬名天下之辈,当然这其中是美名还是恶名自然不谈。

    此时坐在一棵老树下,江湖人称阴阳妖的童寒山也是如此。

    关于童寒山的出生籍贯,恐怕如今天下间知晓的人已经很少了,连他自己在经历那么多事后,也记不大清了,只知道大概是在燕地。

    童寒山最早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历经大江南北,干过许多的粗活重货,最早并没有接触习武这条路子。童寒山大约在二十上下的年纪时,独自一人来到燕京打拼,由于他出生平平,又没念过书,只能在一家粮站里以搬粮为生。一次偶尔机会,从一位来粮站买粮的客人身上,得到了一本魔教宝典无相生的残卷,好奇之下,便照着卷上所示,开始修炼这套功法。

    这一修练,童寒山发现,宝典秘籍是真不假,但缺少了半部,童寒山的修炼注定有头却无尾,可他并不希望此番努力变成竹篮打水,只好自己慢慢推演与猜测。曾几何时,童寒山的实力境界犹如鲤鱼跃龙门般扶摇直上,可是半本无相生带来的的弊端也随之而来。

    所谓无相,指的乃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无相生便是以此为根基创立的功法。无相生讲究的是淡化包括自身在内的世间万灵万物,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便能以自身为炉,无相生为工,其他招式为铜,相生相化,从而使得其他的招式也变得无形无迹,威力大增。

    虽然无相生使得童寒山从一个空有一身蛮力却从未习过武的普通汉子,转瞬之间摇身成了天下间少有的一品高手。可因为缺少半本宝典的缘故,功法中矛盾之处没有破解之道,久而久之,童寒山便有些走火入魔,修炼无相生过程中,将万物过度淡化,自身的阴阳两极也开始逐渐融合,最后连自己的性别都有些模糊不定,变得不人不鬼,不男不女。

    从此以后,江湖上便有了一位身长八尺满脸胡须,却酷爱在饱经风霜的脸庞上,涂满胭脂水粉的奇男子。童寒山也因此在九怪中排行第八,得了个阴阳妖的外号。

    童寒山虽然修炼的是魔教典籍,但因为早些年吃过太多苦的原因,即便成了一品高手,平时里除了购买胭脂水粉丝绸长袍和去一些特别的青楼中寻白脸小相公外,也很少主动行恶。不过,要说好人也谈不上,他招募了一些实力不如自己,但也称得上不俗的武人,私下里做一些暗杀或是绑票的肮脏活,以便生计。

    不过因为这行里有着墨沙顶在前头当大哥,所以其实童寒山能接到的活并不多,一般也都是墨沙不愿意接的活。好在因为自身名气缘故,能接到的也都是些报酬不菲的大活,甚至他手下善使一根竹节鞭的二品高手窦思远,还曾调侃说干这行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今夜里,众人即将迎接的便是窦思远口中“开张吃一年”的大活。

    这次买卖,童寒山其实并不知道买主是谁,只听自己这伙人中年纪最小的李浮说,一个生面孔少年拿来了一个外形普通的盒子,还未等李浮开口,那名长相俊俏的少年便已经离去,不见踪影。

    童寒山吩咐李浮将盒子拿来,然后打开盒子一看,发现里面有一些字据以及大把的银票。

    童寒山自己不识字,便让身边读过几年私塾,识几个字的窦思远看了看。窦思远仔细将那写满端正楷书甚至还有插画的纸页反复看了几遍,心情激动地告诉童寒山,有笔大生意。童寒山虽说这些年因为练功变得不男不女,那粗犷的脸庞配上满脸的胭脂水粉,但凡“有幸”见过一面的江湖好汉,就没有一个不觉得恐怖的。但他终究还是一个有着男子身的急躁汉子,即便偶尔说话语调有些妖娆妩媚,让人心生不适。

    窦思远仔细讲解了一番纸页上的内容,买家出两千两白银让大家伙去暗杀两名世家子公子哥,盒子里装着的一千两是定金,另外一半需要童寒山拿着两名公子哥的首级来换。两名公子哥,一名叫李敬玄另一名叫郑白羽,说着窦思远将两张分别画着李敬玄与郑白羽画像,以及记载两人一些特征情况的纸张递给童寒山。童寒山接过纸张看了看,这个叫李敬玄的他倒是听说过,好像是被人戏称“天下第一窝囊废”的汉国公家二公子,风评挺差,草包纨绔一个;至于这郑白羽,纸上写着金城刺史长子,自己倒是闻所未闻。

    不过童寒山想来想去,这客户是疯了不成,两千两银子杀两名大抵只有力气欺负娘们儿的公子哥?

    两千两啊!要知道,大秦王朝一年的税收也只不过三万白银,这两千两接近整个大秦一个月的税收了,换做普通人家,够活好几辈子了。

    天大的诱惑。

    不过这世间连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没有,更别说掉黄金白银了,而且暗杀国公家公子这种一个不留心便容易惹上一身腥骚的肮脏事,为何找到自己,而不找名头更大的墨沙?童寒山觉得有些异常,便问窦思远是否还有一些特别条件。

    窦思远东翻西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条件,只是有提到,跟着两人随行的有五十名精锐骑兵和一位两品实力的扈从,以及一名大约及冠岁数不知来历的书生。

    童寒山一听,脑子快速转动,分析这其中的利弊,童寒山翻了翻,打断道:“哦,漏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少年,不过纸上说是个傻子,应该不足为虑。”

    童寒山点了点头,又想了想,不过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活是一件受益远大于风险的好事。

    五十名骑兵虽说麻烦,但只要不怀着杀光的心态,自己加上身边二品实力的窦思远,要周旋要拦,总归是一件容易事;而那名两品扈从就更不足为虑了,身边其他的兄弟姐妹,像周老虎、石涯金三娘夫妻两人都是两品实力,甚至连二十岁出头擅长弓射的李浮,也有准二品的实力,到时候随便找个人缠住便可;而那名不知来历的书生,二十左右的年纪,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童寒山唯一担心的就是纸上,用实力强劲以及傻子这寥寥几字形容的少年,童寒山不知买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难以判断纸上所谓的实力强劲到底是怎么个强劲法。

    童寒山再三考虑,觉得这活可接,即便失手败露或是得手后朝廷的反扑,童寒山一个人常年呆在江湖的人,并不是很担心。实在不行,就跑到关外去躲两年,要是事成,那两千两银子够兄弟几个好好潇洒一阵子了。窦思远与童寒山交流片刻,也觉得可行,便出去召集兄弟们来一起谈论此事。

    而谈论的结果便是几个汉子口中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唯美人与银子不可负”等此类上不了台面的糙话。

    而此时童寒山的心中,并未因为迫在眼前的劫杀而有任何慌张,甚至脑海中还在想,先前那位送盒子的少年据说挺俊俏,只可惜李浮没能留下喝口茶交个朋友,谈谈心。

    也不知道纸张上提到的那位书生长相如何,能否在夜里趁乱掠来,跟自己“亲密”交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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