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官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们是个屁,放了我们吧”赖三儿可不想进衙门,彻底服了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道。
看那鼻涕和泪水都快流自己衣服上了,何瑾当即厌恶地踢开他,道:“都圆润地翻滚去吧,别让我以后再看到你们!”
一旁的沈秀儿和小月儿,则惊喜交加外加,都看傻眼了。
尤其沈秀儿,她怎么也没想到,何瑾非但深藏不露、力大无穷。而且一番举重若轻、却剖皮见骨的手段,就将衙前街凶狠混不吝的赖三儿,给收拾得服服帖帖。
可就在这精彩的英雄救美故事即将落幕,她想着如何矜持又不失感恩地,表达一腔震惊崇拜之情时,何瑾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转身道:“等等,把你们身上的钱都留下!”
这这简直画风突变啊!
何瑾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赖三儿等人还一脸懵圈儿的时候,直接凶残地从那些无赖身上扒起银钱,连鞋袜都不肯放过。
“你身上有几两?啥,有两贯钱的宝钞?那玩意儿不值钱,最多顶二百文滚滚滚,赶紧滚!”
收完最后一个泼皮无赖身上的银钱,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何瑾,才真正发了怒。
他暴跳如雷地指着这些泼皮,大骂道:“你们一个个也是出来混的,身上加起来都没五两银子,真是丢黑社会的人!”
赖三儿等人却直接都哭了:这叫什么事儿啊我们才是混混好不,而且你都说放过我们了,怎么最后还反过来要打劫呢?
打劫也就算了,你好歹给我们留点医药费啊
可何瑾却一扬手,作势又要揍他们的样子:“怎么,不服气啊?”
“服,服,服,何老大,我们真服了”刚才一番狠辣的演示,让赖三儿这伙家伙再没一丁点脾气。
“服就行,以后多长点眼色,哎滚吧滚吧。”何瑾还是不满意地叹了一口气,挥手如撵苍蝇般说道。
赖三儿等人当即如蒙大赦,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条死巷子。那背影,怎么看都十分的萧瑟落寞
而经历了如此毁三观的一幕,沈秀儿待那些泼皮无赖走后,也没跟何瑾深聊一番的兴趣了。
由此,她只是颇有礼数地拂了一万福,淡淡言道:“多谢何公子仗义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完这话,便要拉着还不肯走的月儿回去。
可不料,何瑾却忽然一伸手拦住她,笑呵呵地说道:“感激不尽这等话太虚了,今日我怎么也算救了你们一回,怎么也得有点实在的表示吧?”
“公子见义勇为、扶弱除暴,这本是人人称赞的春秋古义之事。”沈秀儿一脸愕然,不由言道:“为何公子还讨要钱财,做这等自损名节之事?”
嘴上虽然说着这些,但沈秀儿其实也不指望,何瑾能有如何的回答。
毕竟,一个在街面上装痴卖傻、连泼皮无赖都要打劫的人,除了贪财好利之外,还能有何解释?
可想不到,何瑾却十分理直气壮、甚至还一脸鄙夷地看着沈秀儿,道:“圣贤教导,我又岂能不从?”
这话一入耳,沈秀儿差点被气笑了:“真是信口胡诌!小女子也是读过些圣贤书的,还从未听说过哪位圣贤,教导人们挟恩图报的。”
“那是你读的还少,又不精”何瑾仍旧淡淡笑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道:“假如你真的读过圣贤书的话,总该知道《吕氏春秋·先识览·察微篇》里,子贡赎人的典故吧?”
沈秀儿闻言不由脸色一变,回忆一番何瑾所提的典故内容后,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
子贡赎人的故事讲的是,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奴隶,只要能够把这些人赎回来,就可以从国家获得的补偿和奖励。
孔子的学生子贡,有一次便把鲁国人从外国赎回来,但拒绝了国家的补偿。
孔子知道这事儿后,便教训子贡说:“赐(端木赐,即子贡),你错了!向国家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但不领取补偿金,鲁国以后就没有人,再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子贡倒是不求回报,可他的做法却违背了人性。若做仁义之事,还要损害自己的利益,那谁还会去做呢?”
何瑾眉眼弯弯,好以整暇地摊手说道:“而我却遵从了圣人的教导,向小姐讨要报酬,如此人人日后才会见义勇为。”
“如此大仁大智,怎么到小姐口中,就成了挟恩图报?”
“这,这”沈秀儿完全理屈词穷,不由又对何瑾有了一丝兴趣,道:“何官人这番解释倒是呃,言之有理这救命之恩,小女子自当奉上厚礼相报。”
说罢,她还是有些不解,又想起一个问题道:“只是,公子既如此深明大义,又为何不将这些泼皮押入衙门?”
一听‘厚礼’二字,何瑾显然很是激动,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变数儿太多了嘛,衙门里那些事儿,哪是我们能左右的?”
“吓一吓他们也就行了,真把事儿闹大了,谁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沈秀儿闻言,不由又诧异地望了何瑾一眼:想不到这少年竟如此思虑周全,分寸拿捏得这般精准!
“哎哎,何官人,我也有问题不明白耶”月儿是个自我情绪恢复极强的姑娘,这会儿已换上了一张笑脸,道:“你明明之前在街上也能打得过他们,为何偏偏要把他们引到这里才动手?”
对于这个问题,何瑾看了看手中的银钱宝钞,不由小声郁闷道:“这不明摆着的嘛当着那么多街坊邻居的面,我怎么好意思下手打劫他们?”
不过这话一出口,他立时反应过来,又一脸悲伤地言道:“主要是两年前先父横死,娘亲虽然一副表面坚强的样子,可我却知她心里很痛苦。”
“她全部的寄托,也随之放在了我这个儿子身上。若她听说了我跟泼皮无赖打架,那该有多伤心?”
“想不到,何官人还是位孝子。看来,是小女子错怪何官人了。”沈秀儿闻言,再度不由动容,对何瑾的好感也渐渐回暖。
然而,就在她一颗女儿心,被何瑾三言两语搅得波动不已时,何瑾接下来就给她泼了一桶凉水,彻底让她死心了。
“哎,别说这些废话了,咱还是谈谈这救命之恩,到底能值多少钱吧?”
何瑾一脸认真的说着,还略带一丝的不好意思:“毕竟,我装痴卖傻就是为了一笔启动资金。而这钱,自然多多益善嘛”
沈秀儿清楚看到,这一刻何瑾那双眼睛里都在放着光:那光彩里有认真、有激动、还有压抑不住的期待!
这家伙,原来从始至终就想着将救命之恩,折算成银两求回报啊!——什么‘子贡赎人’的典故,分明就是他找的借口!
这一刻,沈秀儿忽然有些炸,丰盈的胸膛急促起伏着。忽然很有一种用自己涂抹着豆蔻的修长指甲,挠坏那张眉清目秀、兴奋激动脸的冲动!
可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又让她极力遏制住了这股冲动。
但接下来的语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小女子和月儿可不值什么钱,沈家最多出二百两纹银!”
“二百两?”
何瑾脸上顿时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一旁的沈秀儿心中不由一惊:这家伙,该不会嫌少吧?毕竟,沈家可是磁州有名的富户
可就在她心绪不定的时候,却见何瑾忽然又笑了:“原来沈小姐是按自己跟月儿的身价儿算的啊,我之前还想着按自己出力的标准,打算只要五两银子意思意思呢”
沈秀儿一张俏颜顿时僵住了!
这一刻,她藏在袖子里的修长指甲,都攥得掌心疼,真恨不得化身泼妇,挠死这个混蛋啊!
你什么意思?
我堂堂沈家小姐,在你眼里难道才值五两银子,瞧不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