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待在暖烘烘的房间里,总让人忍不住想睡觉,如果再加上靡靡琴音,那就更容易催人入睡了。
只小片刻的功夫,张忠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但弹琴的媚娘却不敢停下来,而她的小丫鬟小奴儿,更是胆战心惊跪在张忠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万一这位爷突然醒了,也好立刻伺候。
这会子媚娘和小奴儿的心还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刚才的发生的一切,真把她们吓着了。
同时也把李妈妈给吓着了。
说真的,如果不是当时李妈妈吓的跪下来求情,恐怕她们主仆俩就得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谁也没想到,从进门笑容就没断过的张忠,会突然翻脸,原因仅仅是因为小奴了说了一句‘徐小公爷想见我家姑娘都得等,你一个连功名都没有,只有几个臭钱的乡下财主,凭什么不能等!’
就这么一句很正常不过的话!
谁也不知道怎么戳到了这位爷的什么痛处,不仅让这位爷一下子就冷了脸,甚至还说出了‘如果你们主仆不想活了,我可以提前送你们一程’这样的话。
而跟着他的那位壮汉,当真就把刀拔了出来,还不断的在她的脖子上打量,直接就她给了个半死。
小奴儿不知道的是,她最不该提的就是徐小公爷几个字。
在张忠心里有一块逆鳞,那就是他的母亲刘氏。
那么刘氏怎么就和徐小公爷这几个字联系到一起了呢?
这就得从张忠的家世说起了,既然说起了张忠的家世,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张忠他爹,名凌,字高志,而他张忠的母亲刘氏,其实是张凌的填房,两年前才正式被抬成了正妻。
因为张凌的前妻给张凌生了两个儿子,且是在这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后才撒手而去的,况且张凌还不止刘氏一个女人,在刘氏之后还有四个女人,且这四个女人都有生育,所以很自然的张忠这个连幺子都算不上的庶子,就很不受张凌的待见,不到十岁就给撵出了府,强行给分了家。
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被撵出了家,你想想,结果能好了吗?
咱就不说奴大欺主什么的了,就只说下面人瞒着搂银子这事儿,他就没办法解决,甚至他都不知道下面人搂银子。
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过不下去了。
很自然的张忠就想到了母亲,偷偷跑回府去跟母亲哭诉。
刘氏听了之后立刻就哭成了泪人。
于是刘氏就去找了张凌,但她忘记了她在府里的地位,她忘记了她在张凌心中的地位,她忘记了张凌已经厌倦了她。
她仅仅只是想给张忠多要点好处,结果却差点被张凌给休了。
如果不是当时老太太出了面,如果不是刘氏还有个姐姐是魏国公徐鹏举的填房,刘氏就真的被休了。
哪怕位子保住了,但最后刘氏还是被张凌关进了柴房里,以示惩戒。
张忠得知母亲被关进了柴房,愤怒不已,几乎失去了理智的他,跑回府去大闹了一番,结果就是被张凌狠狠打了三十大板。
然后呢?
然后就有了后世张忠的穿越。
说穿了就是张忠的前身,在挨了三十大板之后,没能挺过去,一命呜呼了。
接受了前身全部记忆的张忠,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找了他府上的一个还算有点良心的下人,给了那下人五十两银子,让那下人从杭州跑到南京魏国公府上,通知了他那位大姨。
然后他那位大姨,在她自身地位岌岌可危,在她儿子的地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不顾一切来了杭州,给她妹妹,也就是张忠的母亲刘氏,站了一次台。
那次他就彻底的记住了这位大姨,记住了这位大姨和她母亲之间的姐妹情。
他这位在魏国公府很没地位的大姨,为了让他爹张凌放出她的妹妹,竟亲自把自己也关进了妹妹的柴房里。
自那以后,这位大姨,在张忠心里的地位就提到了仅次于她母亲的高度。
说到这里,咱们就要说另外一件事儿了。
关于徐鹏举爵位继承的事儿。
徐鹏举的妻子张氏早亡,且无子嗣,按照大明朝爵位继承法,应该是庶出的长子,也就是徐邦瑞继承爵位,但徐鹏举宠爱的却是他的小妾郑氏所出的儿子,徐邦宁。
这事儿闹的几乎整个大明朝人尽皆知。
而那位不受疼爱的徐邦瑞,正是张忠的母亲刘氏的亲姐姐所出。
徐鹏举不待见徐邦瑞,很自然的就不待见刘氏,很自然的,在魏国公府里说了算的,就是不是刘氏,而是徐鹏举的小妾郑氏,而被叫做徐小公爷的,也就不是徐邦瑞,而是徐邦宁。
四年前,张忠来秦淮河搜罗名妓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徐邦宁,结果徐邦宁得知了张忠的身份后,狠狠的羞辱了他一番,那时的张忠都不能说什么羽翼未丰了,顶多也就算事业刚刚起步,所以他硬生生的忍下了。
有了这一番前事,再加上张忠是被鄢懋卿等人急急的叫来南京的,骑了近一夜的快马,身心俱疲,大家都知道人在非常困顿的时候,是非常易怒的。
这时候,这种情况下,小奴儿提到了徐邦宁,张忠怎么能不翻脸?
所以这也是张忠进了被炭火炙烤的暖洋洋房间,听了没多会儿的琴就睡着的原因。
媚娘、李妈妈、小奴儿三女心惊胆战,张忠却睡的很香甜。
但他这香甜的觉,却没睡多会儿就被人叫醒了。
深拧着眉头的张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他却没有发火,且不仅没有发火,反而还立刻就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抱歉,鄢大人,赵大人,实在是忠这一路疾驰而来,所以……”
鄢懋卿和赵文华苦涩一笑,站在他身后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却在这个时候冷冷的哼了一声。
张忠微微有些诧异,因为他居然没注意到鄢懋卿和赵文华身边还有人。
他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冷哼的中年男子,然后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人……”
中年男子冷冷的道:“你居然敢在这种地方招待咱家,你胆子真的不小啊!”
咱家?
张忠一下子明白了这男子的身份,太监!
而且他瞬间就知道了这人的名字!
这人正是今天他要见的正主!
于是他不卑不亢的再次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公,真是抱歉了,小子真的不知道公公要来,小子以为只是鄢大人和赵大人寻小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