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百姓真是淳朴的可爱,眼看刚才一套剑光如星耀,青衣剑客弃剑而走,精彩之极。君海棠出尘若仙,剑势优美,强烈的视觉美感将吃瓜群众冲击的稀里糊涂,一个个笑吟吟的从身上摸出银子铜板,丢在陌小唐伸过来的铜锣上。
道旁,一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将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放在铜锣上,扬着大眼睛萌萌的对陌小唐说道:“姐姐,我没有钱,用我的糖葫芦可不可以?”
“咯咯……”
陌小唐忍不住笑了笑,顺手抓起一把夹着碎银子的铜板塞到小丫头衣服兜里,说道:“当然可以呀,姐姐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小丫头母亲见了,忙伸手拦住陌小唐,歉声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带女儿来看个热闹,没有多余的钱付你们演出费,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钱?”
陌小唐继续往小丫头身上塞银子,淡然说道:“大嫂,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我喜欢这小丫头,这些钱就给她买糖葫芦吧,你们以后也可以来听雨楼吃饭。”
说到这里,她四下瞧了瞧人,凑到丫头母亲耳边低声道:“不收你们钱!”
“谢谢姐姐!”小丫头笑着说道,露出缺失的一颗门牙,更加纯真可人。
陌小唐揉了揉她白净的脸蛋儿,说道:“姐姐也谢谢你的糖葫芦!”
对面醉仙楼上,郭明隔着窗子看到这一切,眼里直欲喷出火来。他蓦地将喝进嘴里的一片苦茶吐出,大声喝道:“来人,这是什么茶?”
店小二提着热水跑过来,恭敬说道:“掌柜的,这是您最喜欢的‘庐山兰雪’呀。”
“呸,全部给我扔掉,以后不喝了。”说完,郭明和杨管家信步下楼,留下一脸懵逼的店小二愣在原地。
回了听雨楼,陌小唐将铜锣放在桌上,数了数里面的银子,足有二十两之多。这时,陆缘蹑手蹑脚走过来轻咳一声,“大小姐,数钱玩儿呢?”
陌小唐微微皱眉,迅速将铜锣移到身侧,嘟着小嘴望向陆缘,说道:“这是我的。”
陆缘弓着身子趴在桌上,用手指蹭了一下鼻子,说道:“看你说的,这点子是我想的,捞的钱也应该一人一半不是?”
陌小唐眯着眼一笑,“不是,没你的份儿。”
“不讲道理?”
陌小唐扬起小脸,轻声道:“你要跟女人讲道理是吗?好,咱们就讲讲道理,这个点子我不否认是你想的,实施可全是我跟旗武,和那个青衣剑客打架呢是海棠姐姐,你一直站在石阶上看戏动也未动就要分一半,疯了吧你?就算是要分,也是我、旗武和海棠姐姐三人平分,你就值这个。”说着,陌小唐从铜锣上摸出一枚铜板,推到陆缘面前。
望着她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神色,陆缘捏起那枚铜板摇头笑道:“真要讲道理的话,我记得昨天和某人打了个赌,到现在也没有兑现。”
陌小唐听了,立时小脸一沉说道:“那个王八蛋,他……”
“那个王八蛋吃了白食,所以某人打赌输了,就该替他付钱啊是不是?”陆缘截然说道,“我看某人是故意想赖账吧!”
陌小唐俏脸一青,蹙眉说道:“哪个要赖账?赔就赔嘛!”
在她刚刚要将铜锣里的钱推出去时,君海棠走至陆缘身后,一脚踢在他撅起的屁股上,冷言说道:“午时将近,店里马上会忙起来,你不帮忙就滚一边去。”
陆缘揉着屁股,对君海棠大声怒道:“听雨楼谁是老板,我不要面子的吗?”
转过头时,陌小唐已经偷偷抱着铜锣飞速上了楼,站在楼梯上还不忘向陆缘做个鬼脸。陆缘白了她一眼,喃喃道:“见钱眼开,都什么人呀!”
余下几日,听雨楼每天除了接待客人,还要接受一名修行者的挑衅。或是阿伦、或是君海棠、亦或是霜流蝶舞,三人轮番出战便让来者丢下刀剑铩羽而归。如此一来,听雨楼石狮左侧插满刀剑的青砖地上,不但成了听雨楼战胜的标志,还成为了长安街头一景,为听雨楼引来更多客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小城降雨,晨间微感凉意。
长安青砖街道之上,积攒了许多浅浅的水洼。水洼中,一人穿着草鞋,长剑掷地,等待着听雨楼的主人。
很快,陆缘出来了,望着这个面色消瘦约莫二十来岁的黑衣男子,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强。
凉意阵阵,街道上的人明显比以往少了许多。陌小唐没有取出铜锣,旗武也没有搬出大鼓,诸人同时望向陆缘,意外的沉静,意外的默不作声。
君海棠提了提剑,准备出手。
陆缘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从身上摸出了黑铁指虎。
一把黑色的剑横在陆缘身前,白染淡淡说道:“我来。”
陆缘不想他冒险,连自己都能看出来此人很强,白染一定也能看出来。
“为什么?”
白染嘴角微扬,说道:“因为我俩都用剑。”
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陆缘自然不会让他出手。可白染横在他身前的剑似乎不打算让开,他淡然对陆缘说道:“相信我。”
沉默片刻,陆缘缓缓将手里的黑铁指虎收起,同时收回了脚步。
天色将晴,一缕霞光穿透云层,普照在长安城上空。白染走向道中,站在黑衣剑客的对面,握着墨剑,黑而长的头发随清风拂掠,潇洒无比。
一道清鸣,黑衣剑客拄地的长剑蓦地荡起一点水花。水花飘移,在空中拉出了长长的尾巴刺向白染,如剑。
白染冷眉微蹙,横剑挡下水花,也感受到了来自黑衣剑客的剑意。
“你不拔剑,打不赢我!”
黑衣剑客微一沉吟,点头承认,“没错。可是我拔剑,你就必须拔剑。”
话音刚落,剑声嗡鸣,黑衣剑客忽而左腿躬出,将长剑背至身后,抽出了那把震颤的长剑。
背剑式。
看到这一幕,白染似是想到了什么,曾在独孤无名膝下学剑的他,自然不会不识得这一剑诀的起手式。只不过,他没有料到这样一位出身名门的剑者会因为钱而为他人卖命。
“你说的对。”
简单沉默之后,白染也跟着拔出了墨剑。不为其他,单单对方使出这一剑诀,他就必须出剑。
多半时候白染都是带着剑鞘斩人,霜流蝶舞首次见他出剑就是在七色堇山道上,那一式剑意直接断了橙虎十指。而这一幕陆缘没有见到,从认识白染至今,他没有见过这位朋友的剑道,甚至说对白染的剑道有些期待。
风起,微寒。
黑衣剑客被雨水打湿的衣角微动,他的剑便随风而落。
剑意起于风,散于风,最后重新归于风。
白染目光微收,面无表情的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色。他脚下连退三步,墨剑在他的手上挽个剑花,瞬间形成一把无形之伞,迎接八方风雨。
君海棠眼神惊异,霜流蝶舞也感到奇怪,陌小唐更是歪着脑袋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干嘛,明明那个剑客只是简单的将长剑挥了一下,白染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们看不真切,拥有感知域的陆缘却看的清清楚楚。黑衣剑客挥剑的一瞬间,在他和白染之间的风也就成了剑,无数剑影顺应风的轨迹,时散时聚,凌厉无形,根本无迹可寻。他微微张口,心中震撼说道:“这他么的是什么剑法?”
一剑破军,剑影无穷。
骤然间,白染墨剑自上而下劈落,生生将剑影斩碎。
剑势未尽,一往无前。
黑衣剑客点头赞叹:“好剑法,好剑道。”
话说完,他的脚踩到了水洼,溅起的水滴落在了他闪烁的剑身上。水本无形,可随着黑衣剑客的手腕抖动,点滴水花接连成形,在其身前化成一道旋转的圆形水幕。
下一刻,白染的剑意与水幕相碰。
剑意清鸣,仿佛龙困水潭,急于破水而出。
黑衣剑客神色微凛,手中长剑不住震荡,体内武息滚滚而出,显然也在极力控制白染这道剑意。于此同时,他的脚在水洼处急跺两下,又是一团水幕包裹其上,手里的长剑这才平静如前,稳定下来。
蓦地,剑声呼啸离剑,先前被他控制的水幕,此番连同白染的剑意,化成一道细小水流直刺而出。强大而凌厉的寒意,令白染倒抽一口凉气,仿佛冲过来的不是水流,而是汪洋大浪。
剑意如海。
一声清啸,白染单手剑变成了双手剑,他凝身不动,像一个孩子似的直接刺出墨剑。
最简单的剑招,蕴含着最强大的剑意。
水流与剑尖相撞,激成千万雨滴,落于地上。
随着剑者剑光抖动,流光剑意似有无穷无尽之势,源源不断的冲击着白染手中剑。
绵绵不绝,是谓长生。
对陌小唐等人来说,这一式对决是短暂的,而对于白染来说却是漫长的。
不过,即便再漫长终究也有停止的时候。
最后一点剑意使尽,水流也随之崩散,落在二人周围。
白染面色微白,还剑入鞘说道:“长生诀,的确厉害。”
黑衣男子收剑颔首:“名剑天下,名不虚传。”
白染叹息说道:“我不明白,长生殿的修行者,如何会为钱而行此不堪之举?”
黑衣剑客蹙了蹙眉,不解问道:“你在说什么?”
白染与陆缘相视一眼,继续问道:“你不是别人花钱雇来的?”
黑衣剑客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路过此地,看到这里插着许多刀剑,就想与此间主人切磋一下。但不知,这些刀剑是何人所为?”
陆缘自石阶上走下,平静说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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