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刚刚换防返回住宅的司马潘隐突然抽刀冷然暴喝:“谁!”
“潘大人不必慌张,我家大人有生意相商。”黑暗中走出一个蒙面大汉。
“深夜尾随,藏头蒙面实在不似谈生意的样子。”
“潘大人迟疑也是人之常情,现如今靠上大将军何进这颗大树,想必将来仕途一帆风顺,只是蹇硕未死,大人如此背信弃义,恐怕不好交代!”
“你!”潘隐背后被冷汗浸透,本以为向何进传达消息万无一失,没想到却被眼前的蒙面人得知,潘隐身处内廷,无蹇硕手令根本无法离开,何况若是此时离开,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一众宦官是他走漏的消息。
潘隐紧握刀柄,心中杀气顿生,只是眼前蒙面人锋芒内敛,深不可测,反复权衡,潘隐最终还是放弃了斩杀蒙面男子的打算,顺势将佩刀插回刀鞘淡淡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事情倒也简单,只要明天傍晚时分,潘大人带领本部兵马前来洛都北城,帮助我家大人拦路放哨,事罢,我家大人必有厚礼相赠。”
“只有这一次,若是再敢得寸进尺,我潘隐必然拼个鱼死网破!”
“潘大人不必有后顾之忧,此事过后,你我不会再有交集。”蒙面人语气坚定,轻笑着看着潘隐,潘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第二日一早,大将军何进府内,一众官吏正襟危坐,只听何进怒喝咒骂,宦官险些害他性命,如此震怒倒也在情理之中。
“执金吾丞公孙逸到!”话音未落,杨逸已经步入议厅,躬身深拜一礼道:“大将军在上,请受下官一拜。”
“快快请起,若非你公孙逸相助,恐怕老夫的人头早已悬在大殿之外了。”
杨逸心中冷笑,这大将军何进实在圆滑似鬼,这番话看似夸赞杨逸,其实却是为了力保向他告密的潘隐,并且祸水东引,让一众宦官的仇怨转移到杨逸身上,可谓一石二鸟。
不过对杨逸来说,只要何进认这个情,并且是在公开场合表示谢意,对杨逸来说已经足够。
何进的言语不仅让杨逸澄清了与宦官合作的谣传,并且堂而皇之的站在士流一边,无人再会说杨逸是阉宦一党。
汉灵帝晏驾,所有和宦官、甚至是对汉灵帝死忠一党,都成了何进眼中钉肉中刺,也被定义为乱政祸国之人。
现如今杨逸自然撇清了与宦官乱党的关系,无形之中已经消除了巨大的隐患,并且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何进看似巧妙的祸水东引,其实反而落入杨逸的设计。
“下官客居北营,若非大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多有照拂,下官身岂能安生?下官感激大将军恩德,所做一切皆属本分,些许绵薄之力,实在不足挂齿。”
何进老脸一红轻咳数声以掩饰尴尬,自从公孙逸客居北营以来,不仅并未提供丝毫辎重补给,甚至连朝廷下拨的军饷配给也一并克扣,现如今公孙逸以德报怨的一段话,说得何进惭愧不已。
“来人,给公孙大人看座,先前都是老夫一时糊涂,从今往后,‘膏粱‘营以后钱粮辎重皆按时发放,若敢剥扣老夫定不饶他。”
“多谢大将军,我部骁骑营定当为大将军冲锋陷阵!”杨逸自然不会错过表忠心的时刻,而且话说得很巧妙,是为大将军冲锋陷阵,而不是了大汉皇帝。
“骁骑营?!改得好,想必由你执金吾丞的统御,这‘膏粱‘营的确不太恰当,不过你这执金吾丞恐怕当不了不久,老夫已经决定奏请天子加封你为执金吾,统领你的骁骑营,如此这般也更名正言顺。”
“多谢大将军厚恩。”杨逸原本故意提及骁骑营,是因为杨逸很清楚,任何一支拥有凝聚力的军队,都是从一个响亮的称号开始。
其实原本北军称号,比如屯骑、射声等早有定论,只是汉灵帝晏驾,大将军何进又心感杨逸通传情报的恩情,倒也听之任之,做个顺水人情。
只是杨逸并未想到,大将军何进为了拉拢他,居然以高官许之,执金吾可是位同九卿的存在,杨逸升迁的速度恐怕要打破东汉官吏升迁的记录,当然买官升迁者不在此列。
虽然杨逸很清楚这是何进有意拉拢,同样也是控制他的手段,即便升官也得不到一兵一卒的补充,而且随着地位的提升,何进也会对他多有提防,有得必有失,倒是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不过地位越高,将来的话语权就越大,尤其是在何进被宦官诛杀,刺史改州牧,地方豪强并起,朝廷校尉逐渐沦落为低级军官之时。
待杨逸位列末席坐定,何进愤而朗声道:“阉宦猖獗,祸国殃民,陛下身死,这些阉宦必然逃不了干系,我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只见曹操起身抱拳道:“大将军,下官以为为今之计,应先正君位,然后讨贼。”
“孟德所言甚至。”何进微微沉吟,转而扫视厅内众人道:“本初、何苗,你二人带本部兵随我入宫,若有抵抗者,一个不留!”
“诺!”二人出列抱拳领命。
“众位随我入宫!”
晌午已过,一众手持刀剑的北军突然从四周杀出,将外廷禁军团团围住。
“降者不杀!”袁绍策马上前冷然喝道。
一众守卫外廷的禁军皆为蹇硕属下西园新军,眼看被北军团团围住,大势已去负偶顽抗只有一死,纷纷将手中兵刃丢在地上,丢甲而降。
“嗖嗖嗖!”
随着破空的箭矢呼啸声由远及近,一时箭入雨下,在凄厉的哀嚎惨叫声中,一众卸去战甲,手无寸铁的西园新军如收割的麦穗一般齐刷刷倒下。
“他们已经投降了,车骑将军你这是作甚!”袁绍策马上前,怒而盯着何苗质问。
“所有敢于反抗的人都该死,袁大人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何苗冷笑连连,随手下令让手下兵士冲入死伤兵士之中,处决一众尚未被射杀的西园新军伤兵,一时间血流成河,尸体层层叠叠,浓郁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
嘉德殿内,在大将军何进带领下,皆身着白衣的众朝臣上殿,刘辩、刘协跪拜灵柩一边,何皇后、董太后坐在珠帘之后,禅香青烟袅袅,恍如梦境。
杨逸尾随在群臣之后,跟随向灵柩三叩九拜行大礼,坦言说杨逸还是第一次看到刘辩、刘协,未来的少帝与献帝也许不会想到,一个登基不足五月被废,一个被曹操终生囚禁。
杨逸忽然静耳凝听,只听袁绍言低声道:“禀大将军,外廷扫清,内廷未敢冒进,如今何不乘此机会尽除阉党,以安天下!”
“不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意先正立君,再诛阉宦!”何进话音刚落,突然起身上前,从大鸿胪手中接过帝王冕服,顺势展开,来到跪在灵柩边的刘辩身边,微微欠身一礼,将帝王冕服披在刘辩身上。
一众宦官、宫女也是八面玲珑,第一时间为刘辩穿戴齐整,坐在高座之上接受百官朝贺。
垂坐在珠帘后的董太后愤而起身,奈何事已至此,再多强辩已是无用,何况周边甲士横立,董太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妄动,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边何皇后心中大喜,眼看儿子刘辩顺利登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当初何皇后虽然成功毒杀了怀有皇子协的王美人,但刘协还是活了下来,一直由董太后抚养在宫中长大。
一直以来汉灵帝喜皇子协而厌恶皇子辨,刘协也成为刘辩皇位最大的竞争者,何皇后一直担心地位被刘协夺去,直到此时尘埃落定。
今日大将军何进大权在握震慑宫廷,来个冕袍加身,即便有人反对也只能俯首帖耳的迎刘辩为新君,何氏兄妹出身寒微,如今成为大汉宫廷真正的掌控者,一时自然是喜不自胜。
大将军何进虽然出生屠户,但心思还算细腻,刘辩登基,诸事事无巨细皆仔细巡查,谨防节外生枝。
时至傍晚,太阳已经西沉,夜色逐渐朦胧,何进被何太后宣入宫中,自从刘辩登基,作为生母的何皇后也成为了太后,位高权重一时震慑南北两宫。
“兄长,你切莫听信手下将校所言,害你者,唯蹇硕一人,并不关张让他们的事。”
“太后,宦官不除后患无穷,为何要偏袒他们!”何进有些恼怒,这些宦官欲图他性命,他恨不得将他们剁成肉酱,没想到现如今却被妹妹劝阻,一时郁闷至极。
“大将军!”何太后眼神一冷,转而沉声道:“你我出身寒微,若非张让等人扶持,岂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当年王美人死,若非十常侍求情,安有我今日之地位,宫中之事我比你清楚。”
“太后所言极是,倒是下官鲁莽了,只是不知蹇硕那厮现在何处!?”
“你们都出来吧。”何皇后手摇蒲扇轻笑道。
话音一落,一众宦官从屏风后渡步而出,跪地道:“大将军饶命,是蹇硕设计害你,与我等无关啊,蹇硕人头在此,还请大将军念在昔日情面放过我等。”
“若不是看在太后面上,今日必将你们大卸八块,以后若有二人,定斩不赦!”
何进也是无可奈何,朝堂之上大权独握不惧任何人,只是对他的妹妹何太后还是有几分畏惧,既然何皇后力保张让等人,何进也不敢尽除宦官。
况且当年张让等人的确有提携之恩,倒也不好赶尽杀绝,更重要的是,何进很享受这种原本高高在上的十常侍,现如今摇尾乞怜乞求活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