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说道:“我这位朋友爱说玩笑,王先生不必在意,还请带我们去看看高等住处吧。”
“好,几位请随我来。”
王先生当先引路,带着三人来到一座十分精致清幽的小院中,指着面前的二层小楼,说道:“此处名曰清心小筑,楼上楼下共八间客房,还有院子里的这些布置,各位请看,与我适才所说可有差别?”
果然,这里院子虽然不大,却是流水、假山、池塘、凉亭、鲜花、绿树等应有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弥散院中,更有花蝶飞舞,金蜂采蜜,丽鸟争鸣,的确是一处清心雅致的所在。
“哇!这里好漂亮!道缘哥哥,咱们就住这里还不好?”柔儿拉着道缘的衣袖,惊喜的说道。
“好。”道缘微微一笑:“就是不知这里每日要多少银子?”
“每日租银,三两。”
“三两!?”雷落瞪大了两眼,惊道:“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
“呵呵,这位客人说笑了,正所谓物有所值嘛!”王先生笑道:“咱们天香雅榭虽然不敢说是城内最好的客栈,但胜在地方清净,环境雅致,三两银子,可是一个公道的价格呀。”
道缘对雷落道:“咱们的银子虽然不多,倒也能住上些日子,你就别再不满了。”又对王先生道:“还是请先生带我去付定金吧。”
王先生见道缘应了下来,心中高兴,笑道:“好好好,公子请随我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日已过午,三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不得不说,天香雅榭作为云霄城最有名的几家客栈之一,即便是最简单的食物也十分美味,吃的雷落大呼过瘾,浑然忘了之前嫌贵的事情。
吃过饭,他便离开客栈,遵照道缘的嘱咐,去将银子分给其他兄弟,这一去,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赶了回来。一进大厅,就听见里面一阵吵闹的声音传来。只见王先生带着两个年轻人,将一个中年人从里面推了出来。他忍不住好奇,驻足观看。
那人穿着普通长袍,留着三缕长须,模样甚是儒雅,此刻却有些涨红着脸,大声道:“你们怎可这样!难道不知我是个读书人吗!这般的推推桑桑,简直是有辱斯文!”
王先生道:“阁下也知道自己是读书人!?真是难得!那么请问,难道读书人就可以欠租不还,白吃白住吗?要说有辱斯文,有阁下在这里,恐怕还轮不到我们吧。”
那人听了这几句话,脸色更红了几分,强自说道:“不就是迟了几日吗,我又没说不还,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等我有了银子,定然加倍给你们就是了,实在不行,我给你们题几首诗,或者算上一卦,也大可以抵得我的房钱了。现在你们这等不近人情的对待一个读书人,哼,真是岂有此理!”
“迟了几日?”王先生脸含愠色,道:“阁下可还记得这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若非看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我早就命人将你赶出去了!天香雅榭是客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吃白食的地方!再要啰嗦,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此刻道缘正巧从清新小筑出来,看到雷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吃白食的神棍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咱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那人却大声道:“什么?就是欠了些银子,你们竟然还想动手?你们……你们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想我游遍天下,走了不知多少地方,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这这……真是世态炎凉,人情比纸薄啊……”说完,就是一阵长吁短叹,摇头感慨。
王先生越来越是不耐,不过他的涵养倒是不错,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命令手下真的动手打人。那人见周围的客人越聚越多,更像是占了理一般,对着王先生几人又是一阵抱怨。
但是那两个年轻的伙计却忍耐不住,挽起袖子,嘴里吆喝着,伸手来抓那人的衣领。
“且慢!”
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道缘出声说话。
“这位先生所欠的银子,我替他还吧。”
雷落拉住他,小声道:“老大,这种家伙根本就是骗人而已,你没必要这样。”
道缘摇摇头:“出门在外,谁都有急难之时,因为些须银子,就把一个人,尤其是读书人为难成这样,实在不应该。况且就算他所说非实,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是损失些银子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来到近前,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欠了贵店多少的租钱?”
王先生道:“公子你当真要替他还房钱?”
道缘笑道:“我像是骗人么?”
有人替欠租者还钱,王先生自然乐意,说道:“十天的房钱,共三十两银子。”
道缘略一点头,拿出银子递了过去。那人见有人替自己还了房钱,得意的冲着王先生道:“你看看这位小兄弟,年纪不大,但却慷慨仗义,比你们这些人可强了不知多少!要不怎么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呢!”
王先生没有理会那人,对道缘低声道:“本来这句话我不该说,如今这世上,招摇撞骗的人随处都是,公子慷慨解囊固然仗义为怀,但也莫要什么人都帮,要是好心白瞎,岂不冤枉!”
“先生的话我记住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忙了,公子请自便。”见道缘似乎没听进去,王先生摇摇头,带人走向后边。
那人待王先生走后,凑到道缘身边,一个劲儿的道谢不止,满脸套近乎的笑容,看着雷落直咧嘴。
他走过来说道:“老大,既然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回去吧。”
“嗯。”
“请等一下……”那人见两人想走,连忙叫了一声,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道缘回身问道:“先生还有事情?”
“这个……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那人一指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我还没吃东西呢,住的地方也没有着落……不如小兄弟就好事做到底,再照顾我一顿晚饭吧。”
“什么!”雷落一听就急了,吼道:“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帮你还了房钱还不够吗?竟然还厚颜无耻到要我们管饭?你这家伙,简直是丢净了读书人的脸!”
那人不满的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又没说白吃,大不了以后还上就是了,不就是一顿饭吗,年轻人,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
“这是小不小气的问题吗?你根本……”
“雷落。”道缘止住他,想了想说道:“这位先生说的也对,为人需为彻,只是一顿饭而已,反正我们也要吃饭,干脆就一起,人多也热闹些。”
“你看看,还是这位小兄弟爽快,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作风。”
不多时,一桌不错的酒菜就摆在了清新小筑的凉亭内,雷落盯着满桌的美味,阴阳怪气的说道:“神棍,你几天没吃饭了?让你点菜你还真不见外,这么一大桌子菜,你也不怕撑死!”
那人没有理会雷落的嘲讽,对二人招招手:“来来来,如此良辰如此夜,岂可辜负了这些美酒佳肴,快吃,快吃。”说完,也不理会二人的反应,举箸吃了起来。
金儿一见那人似乎像是跟自己抢一样,立刻也趴在桌上大口吃起来。一人一兽好似比赛,吃得忘乎所以,完全不理会其他。
道缘苦笑一声,示意雷落坐下。
“对了,柔儿呢?”雷落左右看了看。
“她刚刚说要沐浴更衣,现在应该快下来了。”
那人吃几口菜,喝一杯酒,津津有味,啧啧有声,满嘴的油腻,还不时的对各种菜肴点评几句。雷落黑着脸盯着他,心中老大不愿意,却又不好当真发作,只是一个劲儿的冷嘲热讽。但对方充耳不闻,只管自顾自的吃菜喝酒,弄得雷落一点脾气也没有。
“道缘哥哥,这位先生是谁呀?”片刻后,柔儿清柔婉约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那人闻言,抬头看去。
只见柔儿一身白色衣裙,脚步轻快的走下楼。刚刚沐浴完的她,白净无暇的脸上透着些许红润,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笑意,似水含情。一头秀发用紫色的丝带细心的束了起来,还带着些许的湿意,整个人透着一股圣洁的意味,仿若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那人眼中光芒一闪,暗赞道:“好个俊俏的丫头!”
“这位是……对了,还未请教先生高姓?”柔儿这么一问,道缘才想起来,到现在自己好像还不知道此人的名姓。
雷落接口道:“你就叫他神棍好了。”
那人放下筷子,喝了口酒,斜了雷落一眼,这才揉着肚子道:“在下姓墨,乃是一个吟游诗人,不过,若是遇着求占问卜,前路迷茫之人时,倒也可以算上几卦。”
“你们看,我就说他是个神棍吧。”雷落像是抓住了证据。
“不可对先生无礼。”
道缘说了他一句,又道:“他就这个脾气,墨先生不要介意。”
“无妨,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兄弟你如此高义,你的朋友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无非就是嘴欠点罢了。不过我大人大量,就不跟一个晚生后辈计较了。”
“切!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雷落翻了翻白眼,说道:“神棍,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不是说你是什么诗人吗?现在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要让我们相信你,那你就为我们现场作一首诗,如何?”
“这有何难!。”墨先生捻须说道:“既然今日蒙小兄弟盛情款待,墨某无以为报,我就以这小姑娘为题,赋上一首,一来表示感谢,二来也好叫你小子知道知道我的本事,免得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打量了柔儿几眼,眼中忍不住的满是赞赏之意。柔儿被他看得脸红,下意识的向道缘身边挪了挪。
“我说你看够了没有?不行就直说,别装模作样行不行?”雷落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嗯……有了,你们听好。”墨先生淡淡的一笑,开口吟道:
素影难隐玉凝香,兰心有意巧成妆。
顾盼娇柔真国色,何惧三冬九月霜!
柔儿看了道缘一眼,红着脸低下头,娇羞的小声说道:“先生过奖了,我可没有这么好。”
道缘仔细想了想,赞道:“果然是好句!”
雷落撇了撇嘴:“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