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应该是被裹在沙子里冲下来的,落下的时候身子还歪着,但在空中很敏捷地调整了一下重心,一个扭腰就已经找到了平衡。
落地时,他的足尖在刚刚堆积成型的沙丘上一点,踩塌沙丘尖角的同时,向旁边一跃,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季白的存在,神色不动地戒备起来。
季白也立即便认出了掉下来的这位仁兄。
他身形高大,气质沉稳,略显消瘦的面颊上看不到多少情绪,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人时会显露出一点凶意。
不过因为之前两人还打过交道,这点凶光就没显得那么明显。
面前的这个,正是4人小队的梓。季白他们在第二轮湿地沼泽时抽到的28号地图,正是梓小队所需要的。
第三轮后,他们队一共三人晋级,梓是其中之一。
季白微微有些心虚,面前的这个正是这四人队的队长,纯论战力,说不好也是最强的一个。
他心下微凉,面上却是不显,“好巧,是你啊。我们之前也算交易愉快,现在这里情况不明,大家都跟队友分开了,前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不如再合作一回,如何?”
梓抬起一只手,“如果不是你手上握着一件秘宝,而这件秘宝又只能以杀死你的方式来获取,我会觉得,这是个可行的主意。”
随着他的说话,一阵霹雳吧啦的声音从他的掌心发出。
季白全身戒备,听到话音就已知无法善了,他紧盯着梓的手掌,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准备一有不对,立即闪避。
但普通人类的戒备强度和反应速度,在顷刻落下的雷电面前毫无意义。
电流穿过季白的身体。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时,才感到了一股遍布全身的麻疼。
“嘭”地一声,季白直挺挺地砸在地上,牙齿磕在地砖上,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梓的眉梢微微下压,似乎自己都没想到会一下子就解决季白,他迟疑了一下,才迈步,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季白身前,居高临下地低头看他。
季白向下倒着,脸颊贴在石砖上,只能看到梓的一点鞋尖。
他想爬起来,但全身处在麻痹的状态,牙龈上流出的血顺着喉咙下灌,他没法吞咽,被呛了一下,在不住地咳嗽中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
但想起身,却还是力有不逮。
这是第一次,季白如此狼狈。
尽管其实很清楚卡牌空间的危险性,也几次在这里见过了生死,但这还是第一次,季白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
季白心里发苦,开始深刻地认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但他的脑子却在不停地思索,要怎么样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不是个努力刻苦的人,很多人会在错过时才想诸如“如果能重来,便一定要怎样怎么”的话,季白很少想那些,因为他清楚自己,如果能重来,他大概率还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哪怕是进入了这样一个随时要人命的诡异空间,仍旧想不起争分夺秒地武装、提高自己。
但他也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死到临头,也不忘奋力一挣,这才是季白。
他渐渐已能感到身上的麻痹状态在散去,但他没有动。
梓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哪怕面对一个浑身僵硬趟在地上的对手,他的每一步也都走得极为小心。
这样的人,用阿初偷袭的作用不大。
但可以用它让他退上一步,给自己操作的空间。
之前得到道具后,他将它们变作了卡牌。这样的好处是想使用时,不需要太大的动作,心念一动下就可以拿到手中。
他将迷幻共生树的种子握在手中,据介绍,这是一种见血疯长、又酷爱吃人的奇葩树种,最适合想赢不要命的人群。
季白盯着梓的脚尖,默默观察时机。
梓却在这时开口,“你打算在这里趴到什么时候?”他说话的同时,又一股电流穿过季白的全身。
季白忍不住低低地惨叫了一声,这一次的电流似与上一次不同,比起麻痹,疼痛的感觉要强烈上数倍。
冷汗浸湿了季白额前的碎发,他咬着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牙道:“大哥,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死前折磨就没意思了吧。”
梓静默了片刻,语气略有些懊恼,“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啥?季白翻着眼皮,想尽可能看清梓,“什么意思?你不是打算杀我吗?”
梓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季白身上的麻痹早除了,他躺地上不动更多也是为了让梓以为他已无计可施。
季白想做最后的奋力一搏,但若可以通过沟通避免,他还是想要沟通的。
毕竟,此时的他还是嘴上的功夫比手上要厉害得多。
他微微地撑了一下身子,想看清梓的表情,谁知他刚刚一动,对方就立刻又给他来了一下。
季白无力地摔回地面,颇有些无语,“我说……你……到底是打算怎么办?是要杀,还是要放,总得有个决断,不能这么一下下地来吧!”
梓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不快,“为什么你的力量这么弱小,卡卡一族却派你过来参加魔道大会?”
季白叹气,“你不知道我们卡卡一族是分职阶的吗?我是保障者职阶,职责就是听从决策者的吩咐、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我本来就不是个战斗人员啊,谁知道这天杀的比赛会把所有人都打散投放啊!”
季白的语气听着也很无奈。
他顿了顿,将声音低下去,“我就是个普通人,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来这个魔道大会。”
梓好半晌没说话。
终于,他开口,“我现在不杀你,但你要跟着我,如果你跑,那我不介意打破自己的原则,明白了吗?”
季白松了口气,赶紧点头,“放心,我这么弱,遇到别人更是个死,不会跑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走出这个大楼。”
梓的语气终于不再那么郁闷,“你知道这个楼的出口在哪?”
季白并不正面回答,“我们可以先离开这层。”
梓早在不动声色中将这一层的布局看了个明白,并且他猜到,如果这层有出口,季白也不会一直呆在这儿了,“怎么离开,不要说顺着我掉下来的地方再爬上去,告诉你,上面也是封闭的,出不去的。”
“放心,这世上本没有路,走得多了,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