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这座城镇是个诱饵，”布拉奇向几名沙漠狗头人、战蜥人队长解释着自己的战术，“那些驼人前来攻打的时候，我们就绕到他们背后下手。”

    这是典型的沙漠精灵战法。虽然这支龙眷氏族军队没有四足战马，但是每个人都配备有狂徒装甲，仍旧可以让其疾逾奔马、来去如风。

    不过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要看被武装起来的伐木贾玛赫能否抗住驼人们的第一波攻击。如果它能够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住进攻的军队，绕后突袭才能取得效果。

    城墙筑造完成之后，布拉奇立刻兑现了之前许下的诺言，放走了所有驼人居民，只留下他们的食物——反正有那个元素萨满作为人质，筹码已经足够。

    而且，若是驼人军队开始攻打这座围墙，留下如此之多的驼人在城墙之内，终究是个隐患。与此同时，由沙漠狗头人们私下制作的防守器材也被架上城墙。

    在占领这座贾玛赫的第三日清晨，一切工作方才进入尾声。

    滚木擂石、钉板排车间隔有序地被堆到了城墙之上。拆卸富余出来的狂徒装甲，利用殖装筋肉组成的弩炮、投石机也都架设完成。

    为了防止敌人列队冲锋，一些龙眷氏族的战士连夜赶工，在营寨周围挖出来密密麻麻的陷马坑。有些心思狠毒的，还在这些只比驼人脚掌略大的浅坑之中安上了木刺。

    那些被放走的贵族私兵也没有令这些准备白白浪费——收到了根本不可能兑现的条件，管辖贾玛赫的双峰贵族根本没犹豫，很快就集结了一支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的军队，返回此处。

    当他们看到修葺一新、由土石筑成的城墙，所有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亲自指挥这支军队的双峰贵族更是眉头紧蹙。

    为了更快赶来，这支驼人军队没有携带重型攻城武器，因此面对坚固的城墙时，有些无计可施。不过在看到营寨大门时，双峰贵族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破绽，他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两声。

    “哪怕学会些筑城的皮毛，怪物还是怪物，”视力不错的的他看到了城墙上沙漠狗头人，发现那些家伙果然如同私兵队长汇报的那样，生得矮小丑陋，“盾斧手冲锋，破开贾玛赫的大门！”

    收到了命令，一队身披青铜板甲，分持巨盾与大斧的驼人，越众而出扑向营寨的大门。他们分散开来，用巨盾挡在面前防护，埋头就发起了冲锋。只要接近了那木栅栏式的大门，凭借手里的巨斧，用不了两三次挥击就能破拆完成。

    然而，事与愿违总是发生得如此不期而至。巨盾将驼人盾斧手保护得很好的同时，将他们的视线也遮掩得彻底。踩中了陷马坑之后，他们接二连三地翻滚倒地。

    本来就不请的体重，再加上一身的重装，和质量成正比的惯性，让每个倒地的驼人盾斧手都折断了自己的脚腕，踩中了插有木刺陷马坑的，更是血流如注，倒地不起。

    “萨满……大师，快点出手帮他们撤回来！”

    急切之间，这个双峰贵族差点忘了礼仪。不过也怪不得他如此着急，毕竟那些盾斧手每一个都是他手下最强壮的战士。

    听到这番命令，站立于双峰贵族身边的元素萨满，其脸上本就不愉的神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本来就不同意这种罔顾人质柏柏尔性命，直接对怪物发动攻击的行为。

    元素萨满修行不易，每一个都是驼人帝国的宝贵财富。更何况柏柏尔虽然同他并不亲近，但好歹都曾经师从过格尔桑大师，算是有同门之谊。

    不过他还是依言而行——服从双峰贵族的指挥，乃是驼人军队的传统，而且他也的确不想让那些精锐战士白白丧命。

    念诵起沟通元素的咒语，元素萨满将属于自己的图腾柱用力掼入土中，气元素和土元素的精魄双双萦绕在其身旁，听从着他元素之灵的转述。

    一阵沙尘伴着微风从其脚下升起，在离开元素萨满十几步远之后，骤然加剧。沙尘暴遮蔽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让那些正在用弓箭点射受伤者的沙漠狗头人暂时失去了目标。

    等到救助伤者的驼人战士，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断腿的全部同袍抬回阵中，因为持续专注施法而满头冒汗的元素萨满才停止念诵咒语。

    随着他两手向下虚按，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土瞬间落下，填满通往营寨大门路上的陷马坑。

    “我需要休息一下，”元素萨满在完成了召唤沙尘暴的仪式之后，脚步都有些虚浮，他果断地将自己的情况汇报给双峰贵族，“两个沙漏时之内，我就能恢复提供法术支持的能力。”

    作为指挥官的双峰贵族点了点头，他也清楚这些元素萨满在没有成为大师之前，与元素进行沟通是一件即耗费心力，又耗费体力的行为。召唤来越是强大的元素法术，越是难以持久。

    “鞭箭射手准备，压制城墙上那些怪物的射击，”双峰贵族改变了战术，他要为冲阵的盾斧战士提供一些帮助，“长矛队调集出人手负责持盾防护，剩下的盾斧手放弃盾牌，全速出击。”

    随着命令的下达，一队队驼人鞭箭射手围绕着贾玛赫的城墙，半包围散开。

    他们每人之间都至少隔开了一人左右的距离，初时箭雨还有一些稀疏。后来随着鞭梢旋转得越来越快，每个人的箭斛里的箭矢都飞速地减少，密集的箭雨压得城墙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

    按照计划，留在城墙上的沙漠狗头人此时迅速地弯腰低头，躲入了提前掏出形似猫耳的小洞里。任由鞭箭从头顶飞过，钉入城墙或是落入墙后，绝对不与之对射而白白送命。

    没有了陷马坑和弓箭压制，驼人士兵很快就冲到了营寨的大门处。接着就纷纷甩开膀子，用大斧劈砍起来，发出一阵“乒乒乓乓”地响声。

    少顷，一跟接一根的原木栅栏被砍断，大门的底部就被掏出了一个大洞。

    不知是谁砍得性起，一记飞斧投掷，直接斩断了栅栏门上方吊着的绳索。失去了底部支撑，单凭自重就将上半截栅栏倒塌坠地。

    “冲进去！见到怪物一个不留，”看到这一切的双峰贵族马上下令道：“注意他们有柏柏尔萨满作为人质，把挟持着逼到一处，交给我来处理。”

    他很清楚，在这番抢攻之下，虽然被劫持的柏柏尔有很大概率被恼羞成怒的怪物们杀害，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毕竟罔顾一名元素萨满的性命，还是会招来很多非议。

    “希望你们果断一点，”双峰贵族心中暗想道，“作为亲近格尔桑的失败者，柏柏尔那个家伙，真的没有必要继续存活……”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的许愿的确起了效果——龙眷氏族的守军非常果断——营寨的大门一经攻破，趁着盾斧手固守大门等待后续长矛手到达的时候，沙漠狗头人就做出了反击。

    “哞”、“哞”、“哞”……裂蹄牛的痛嚎声接连不断地传来，紧接着便是这种原本温驯的巨兽四蹄疯狂攒动之下，大地发出的颤抖。

    眼尖的驼人已经在看到了第一头裂蹄牛，它从贾玛赫中心街道的拐弯处跑来。它的尾巴上牢牢绑缚着已经被点燃的松枝，而它的臀部似乎被抹上了油脂，燃烧的松枝溅射出些许火星，很轻易地就引燃了它的整个后臀，疼痛一瞬间占满它的大脑。火焰、怒吼、以及疯狂的裂蹄牛，组成了恐怖的画面，而这一切正向驼人迅速袭来。

    然后，第二只、第三只……

    “上城墙！”看着想要持盾抵挡的同袍，盾斧手队长猛扇了一下那个蠢货的后脑，“快点登上城墙，让后面的长矛手散阵型，小心避让发疯的裂蹄牛，不要被它们冲撞到！”

    可是，城墙上的沙漠狗头人又怎么能让他们如愿？

    当盾斧手开始攀登城墙的时候，刚刚一直未见使用的弩炮立刻发威，像寨门附近集火。

    由殖装筋肉完成上弦，用精钢长矛作为弩箭，驼人盾斧手这些重装步兵身上穿的青铜板甲就像是纸片似的，一击即碎，没能起到半点阻碍。

    裂蹄牛，或者说火牛，旋即冲出啦寨门与手持长矛的驼人战士们撞到了一起。在火焰灼烧的痛苦刺激之下，这些巨兽无视了长矛带来的死亡，硬生生将许多驼人战士践踏到蹄下。

    在后方指挥的双峰贵族目眦欲裂，他亲自夺过身边侍卫手里的长柄斧，想要带头冲上前去斩杀发疯了的裂蹄牛，好阻止这场灾难。

    得亏驼人们的体型，即使和裂蹄牛相比也未见得羸弱，再加上他们持有武器，在费了一番气力之后总算是将那些蛮牛斩杀殆尽。

    踩踏着裂蹄牛血混合驼人血液组成的小溪，疲惫的双峰贵族立刻下令收拢那些惊魂未定的战士，以现在这个情况，即便这处被怪物占据的贾玛赫门户打开，他也没法下令强攻进去。

    但是，“事与愿违”再次不期而至——早就埋伏在密林之中，静候了许久的千余名龙眷氏族战士瞬间杀出，奇袭已经斗志全无的驼人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