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黄汤下肚，他的怒气又开始高涨起来。

    而驼人皇帝发怒的对象，则是在行营之中“趾高气昂”地安排着各项事务、让自己像个傀儡一样的战争牧师们。

    在他们带着驼神的敕令面见完皇帝之后，整个驼人帝国就被动员起来：所有的双峰贵族都派出了最精锐的私兵，集结于他们的凯撒周围，组成一支强大的军团。

    这支军团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由布拉奇带领、在帝国之中攻城略地的龙眷氏族战士，逼迫他们与其决战，彻底解决这个在帝国“流窜作案”的军事武装团伙。

    无论是按照军团之中常备军的比例，还是双峰贵族们效忠的对象来说，这支军团的指挥权都应该属于驼人皇帝。可是由于驼神的介入——皇帝亦无法违背双峰之王的旨意——真正管辖这支驼人有史以来最为庞大军队的，却是那些新近转职的战争牧师。

    “连基本的治疗都做不到！”将黄金酒杯掷到营帐角落，任其砸到一副钢铁甲胄上磕瘪了一角。他对身边的近侍抱怨着，后者不敢接话，反而露出了“请您慎言”的表情，但却无济于事，“突然说自己会摆弄刀枪、领兵打仗。呵，他们算什么牧师？他们见过什么阵仗？”

    犹如实质的怨气，自其话语中喷薄而出。突然，一直待在营帐角落阴影之中的元素萨满走了出来，向驼人皇帝示意，这才制止了他的抱怨。

    没过多久，营帐的门帘就被挑开，一名战争牧师走了进来。潦草地抚胸行礼后，随即开口道：“凯撒，所有准备都已经布置完成。不出意料，我们今晚就能够收拾了那群怪物……”

    对于这名战争牧师没有喊“主祭”，反而用双峰贵族常说的“凯撒”来称呼自己，驼人皇帝感到有一丝惊讶，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敷衍地回答了一句“知道了”就结束了对话。

    在皇帝眼中，龙眷氏族的军队只不过是攻陷了几座贾玛赫的怪物，他并不认为对方有着颠覆驼人帝国统治的能力。

    因此，战争牧师仗着双峰之王的敕令指挥驼人军团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要用一场几乎可以说是必胜的战争，来争在普通驼人之中的威望，乃至篡夺自己手中的权力。

    以前那个名叫格尔桑的军阀如是，现在这些战争牧师亦如是。

    可是由于双峰之王的命令，他也无法从中作梗，这让驼人皇帝愠怒异常，脸色也阴晴不定。

    不过，即便是掌控了一个帝国的凡物，眼界也无法与神明相比。

    驼神虽然能力有限，尚且无法探知龙眷氏族军队的来意，但是仅凭其所作所为就能猜测其意图绝非仅仅是占领几座贾玛赫那么简单，而其强行推广的渎神行为，对祂来说更是遗毒无穷。

    所以在执掌了“战争”权柄的一些皮毛后，祂马上强行将自己的牧师转职成为战争牧师，同时也开始用神力模拟“神通术”（某种向未知存在提问的法术，可以用来获取信息），强行解析着龙眷氏族军队的弱点，务求一战而胜，从而根绝隐患。

    由于信息不对称，驼神能够提出的问题非常有限，所以得到的回答也大都含混不清、似是而非，不过通过支付神能这种“硬通货”，祂还是能够比一般的施法者询问更多的问题。经过数百次尝试，祂最终获得“对方畏寒、不擅长夜战”的信息。

    事实上，情况也的确如此：

    龙眷氏族的战士是由沙漠狗头人与少量战蜥人组成，虽然他们和巨龙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但是巨龙是温血生物，而他们都是冷血生物，在寒冷的黑夜之中，其行动能力会大大减退。

    虽然沙漠狗头人其实是狗头人的一个分支，为了应对沙漠昼夜间的温差，他们进化出了白天吸收热量存储，夜间再释放，从而使自己血液升温的特殊身体机制。但是由于种族模板使然，缺陷还是无法完全弥补。

    至于说战蜥人，对于寒冷的抵抗能力，他们甚至还要弱于沙漠狗头人。如果温度过低，他们不仅仅身体机能会全面下降，还有可能直接陷入类似“冬眠”的僵直状态。

    之前这些问题从未表现出来，一则是因为龙眷氏族的战士每人都配有狂徒装甲，可以抵消一部分夜晚温度降低带来的体能衰减；二则是因为相比灰烬世界美帝奇的沙漠昼夜温差，岛屿世界的驼人帝国要温和许多。

    不得不承认，驼神确实利用战争领域的神职能力，为祂的信徒们寻觅到了“克敌制胜”的先机，受到神祗感召的战争牧师们，则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条重要信息。

    针对龙眷氏族“避实就虚”的进攻特点，这些战争牧师和管辖各个贾玛赫的双峰贵族们经过反复沟通后决定：

    抽调一些地势平坦易攻难守贾玛赫内部的防守兵力，并对其附近地形优势明显的贾玛赫进行补充，使其看起来就是“难啃的硬骨头”；

    人为地构造出一条适合对方进攻的路径，诱导其持续保持进攻，使对方因接连战斗而感到疲惫，而后在其前进路线上设伏，主力军队找到合适的夜晚对其发动攻击。

    一开始，布拉奇率领着沙漠狗头人，确实如同驼人们料想的那样“凯歌高奏”一步步迈入陷阱，可谁承想，在最后的关头对方似乎起了疑心，攻克并占据了一处贾玛赫就停止了脚步。

    就如同最初在伐木小镇时做的那样，役使当地的驼人，削木为篱，担土筑城。在防守工事完成之后，则再次将居住于此地的驼人驱逐出去，只留下龙眷氏族驻守这个贾玛赫。

    不过，由于这里本来就是战争牧师们“精挑细选”出来的贾玛赫，即便是城墙经过加固，又修葺了棱堡，可是相比于进攻，防守一方的优势依旧是乏善可陈。

    在派出小股兵力诱敌出城迎战而无果之后，驼人军团终于下定决心，他们近乎全军出动，一举包围了这座贾玛赫。

    面对着城墙，投石车一字排开，向城内抛掷经过打磨的圆石，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之久。所有的龙眷氏族战士都被压得在无法动弹，只能躲在修筑好的猫耳洞里躲避。

    在石砲的轰击之下，一些城墙出现了断裂坍塌，布拉奇不得不下令让一些沙漠狗头人背负起装满泥土的麻袋，一点点堵上那些缺口。

    而为了补救城墙，也让这支龙眷氏族的军队第一次出现了伤亡——数名负责填土的沙漠狗头人被圆石直接命中，即便他们身上都穿了狂徒装甲，也不可避免地拥抱了死亡。

    期间，城头上架设的弩炮也驼人阵地发射了几次，摧毁了一两架投石车。但旋即则有更多的石砲瞄着弩炮砸过来，操纵弩炮的沙漠狗头人只得再次抱头逃窜，找地方躲避。

    夜晚降临之后，可能是消耗完了所有打磨过的圆石，投石车暂时停止了发射。可是驼人们的攻势并未停止，数十名元素萨满走到了阵前，同时呼唤起了元素。

    为了配合他们施法，更多一些的驼人牧师站到了这些元素萨满身后，不停地为其施加增益神术。一时间，狂风呼啸，骤雨倾盆。

    城墙上沙漠狗头人们点燃的篝火被吹熄、浇灭，紧随狂风暴雨而来的则是夹杂着冰雹的雪花，在几名元素萨满的协同努力下，刺骨的严寒第一次出现在了驼人帝国境内。

    由于提前就收到了消息，驼人军团为每一个战士都配发了防雨的蓑衣，以及用来保温的披风，可即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驼人都被冻得牙关战栗，哆嗦不已。有些去厚坚岛的驼人，他们甚至怀疑那些施法者是不是用了什么伟力，将这块战场挪移到了极北之地？

    与他们相比，贾玛赫之内的龙眷氏族守军更是不堪，沙漠狗头人大多变得身体无力，而有的战蜥人甚至直接触发了身体的“冬眠”机能，待在原地就睡了过去。

    他们不得不在城墙下面搭起防水的棚屋，在里面点燃了取暖的火堆，每隔一会儿就将一些沙漠狗头人和战蜥人送进屋内“解冻”，如此循环往复才能保持城墙上还有人能够拿起武器。

    不仅如此，骤降至零下的气温还暴露出了狂徒装甲的一个重大缺陷——连少年蓝龙和半巫妖斯内德这个发明者之前都没有想到——低温环境下，殖装筋肉内部的营养液出现了凝结。

    在供能失效的情况下，这种生物组织连“一虎之力”都无法提供，而且还会变得紧缩梆硬。此时将其穿在身上，只能用“作茧自缚”来形容。

    而就在这个时候，驼人军团却发起了总攻。

    “长枪挥舞，巨盾接敌，随吾奔向胜利！”

    战争牧师们走在阵中，高举起刚刚开始熟练使用的双头锤，通过使用神术“宏伟之音”，他们的声音能够被所有驼人战士听到：

    “为了双峰之王的荣誉！”

    回应声此起彼伏，一些长矛上挂着“神恩之印”旗帜的排头兵也默默地开始祈祷，由牧师交与的旗帜在黑夜中散发出光芒，消除了附近友军的心中的紧张与身体上的寒冷。

    关于这场战争一切的一切，都在倒向与驼人有利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