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快去作准备，我要打开家族宝库！”瑞克纳兹利用内置在机械义躯内的通讯器材，通过内部频道向扳手家族的宝库看守们下达了命令。

    虽然他遇袭的事情已经传开，但是这条命令是通过加密内线传播的，出于机械境种族的天性，在验证合规之后，相关的工程地精负责人依旧选择遵照族长指令行事。

    奎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还能这么操作，”他想，“用钱就能雇佣到一位已经点燃神火的神明，这瑞克纳兹还真是个人才。”

    原来，复原之后的瑞克纳兹，因为旁观了泰姆登神的全部过程，所以了解到这位新晋的龙神囊中羞涩。结合家族现在的不利局面，他灵机一动就想要过来游说时光龙帮助扳手家族抵抗外敌入侵。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话，时光龙就利用天赋洞悉了事情的前后经过，立马跑去履行这项契约。

    对于这头强大的巨龙来说，介入这场小小的机械境战争，甚至改变其最终的结果，其实都算不上特别困难。既然有人上赶着送钱，刚刚失去全部财富的她，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拖着炭灰色的身躯在战场上游走了一圈，都没有利用吐息和天赋魔法，从泰姆身上散逸出去的时光波纹就扰乱了整个战争的局势。

    那些突破外层防御火力的、来自螺钉和螺母家族的风暴机甲，当即笔直从半空坠落下来，在由万千齿轮砂砾组成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个大坑。

    泰姆的时光波纹，加速了风暴机甲本身的时间流速，令它们就好像连续运转了好几日一般。机甲驾驶舱里的地精驾驶员全都感到异常疲惫，而被其操控的风暴机甲则全部耗尽了燃料。

    燃料耗尽，引擎熄火，这些机甲自然就变成了无法移动的铁疙瘩。那些地精机甲驾驶员，现在甚至连打开舱门逃出来都做不到，因为舱门的开关系统也已经失去了能源。

    虽然这种克敌制胜的方式多少有些取巧——若是换了一些和风暴机甲攻击防御能力相当，可是却具备生命本质的强大生物，时光波纹的效果肯定就没这么明显了——但是轻轻松松就将数以百计的风暴机甲同时瘫痪，时光龙的强大也由此可见一斑。

    做完了这些，泰姆也就停止了行动。

    在机械境待了整整一万年，即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幻化成狮子座大钟楼守护魔冢一族，可是她对这里的物价行情和各个势力也已经了解得足够清楚。

    工程地精帝国本质上是一个贵族联盟。螺母和螺钉家族挑起与扳手家族的战争，无非也就是为了争夺利益。损失了数以百计的风暴机甲，战争的代价已经超过了两个家族的容错能力，外面的战争巨舰已经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空壳子，再也没有吞并扳手家族的底气。

    在动手之前，泰姆已经估算过突入扳手家族聚居嵌齿的这数百台风暴机甲的价值：除了两百多台龙兽级自走火力炮台，三百多台造价相对低廉的战犬级风暴机甲，剩下的一百多台超巨型机甲都是技术最为先进同时也是造价最高的泰坦级别战争兵器。

    工程地精帝国对外出口的战犬级别风暴机甲，售价在一百三十万金币；泰坦级别战争兵器的售价则是前者的十三倍，而且只有订购十台以上战犬级别风暴机甲的客户，才能获得购买泰坦级别战争兵器的配额。

    纵然对外售价和成本价肯定不是一个概念，可是一下子折损了百多台泰坦和三百多台战犬，对于螺母和螺钉家族来说，绝对也算是一个令其感到绝望的损失。更不用说，他们还损失了两千多名（每台风暴机甲都有数名驾驶员）精锐机甲驾驶员，没有几十年的绝对培养出另一批。

    果不其然，泰姆重新以耄耋老者形象出现在瑞克纳兹面前时，后者已经收到家族内部正在接受两个敌对家族请降协议的消息。安排好了后续的谈判事宜，瑞克纳兹马上就向泰姆说道：“伟大的神明，感谢您的出手帮助，扳手家族愿意拿出一半的财富——也即目前家族除了不动产和各种生产性资产之外的所有储蓄——来向您表达我们的敬意。”

    接着，他就将一个由齿轮拼接起来的正六面体机械造物，恭恭敬敬地送到泰姆手里。“这是扳手家族宝库的钥匙，您可随时取走里面全部的东西。我可以发下魔法誓言供您检验，到目前为止，扳手家族所有积蓄的财宝，包括但不限于各位面的货币、宝石和珍贵物资，全都储藏在这个宝库里。”

    泰姆把机械钥匙收好，倒是没有见钱眼开到立刻就要去搬空宝库，更何况他也知道扳手家族这么做也不会亏。这场战争下来，他们可以从螺母和螺钉家族讨要到足够多的补偿。别的不说，那数百台砸落到地面、近乎完好无损的风暴机甲就值不少钱了。因此，扳手家族完全没有冒着触犯一位神明的代价，来赖掉这笔雇佣费。

    “不愧是老前辈，”旁观了全过程，奎斯不由得感慨地对泰姆说道：“你花钱的速度如山崩海啸，可是挣钱的速度也跟坐了火箭似的。”

    “一般般吧，都是基本操作而已。”千金散尽还复来，哪怕这笔外快只是其之前积攒财富总量的极小一部分，可是泰姆仍旧感到很高兴。

    而就在两头颇有渊源的巨龙怀着类似的心思，想要交流一下致富心得的时候，今日多灾多难的扳手家族又遇到了一个新的危机。不，准确地讲，应该是新的灭顶之灾。

    本来，作为工程地精帝国的一部分，扳手家族的聚居嵌齿是和帝国链接在一起的。随着帝国核心嵌齿的转动，它也会不断缓慢转动，继而形成一种类似物质位面的四季交替、日夜变化。

    可突然之间，扳手家族嵌齿蓦地震动起来，就好像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一般。它与帝国核心嵌齿之间的连接点，由于一股强大力量在外部的作用，蓦地发生了扭曲错位。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扳手家族聚居区域大部分建筑都同时轰然倒地，整座嵌齿上的地形也因为外部传来的力量而发生了变形。唯有奎斯覆盖的这一大片土地，被巨龙瞬间放出的力场所保护，这才没有天崩地裂。

    与核心嵌齿脱离的扳手家族嵌齿，彷佛一颗脱离了原本运行轨道的星球。那些飘荡在这座嵌齿外部的、罗姆和螺钉家族的战争巨舰可倒了血霉：战争已经进入谈判阶段，这些战争巨舰本来还能保存下来，可刚刚一瞬间全都被这场无妄之灾所裹挟。

    脱轨的嵌齿，无可避免地“磕碰”到了那些战争巨舰。即便战争巨舰是工程地精一族最大型的搭载平台，可相比于扳手家族的嵌齿，它们也还是相当于西瓜籽和整个西瓜的区别。

    毫无疑问地，在磕碰发生的瞬间，这些战争巨舰的下场就注定了。它们一艘接一艘地发生了爆炸，折断成数截的战舰遗骸跌落到扳手家族嵌齿各处，着起大火，冒出了汩汩浓烟。

    “我的宝库！”泰姆目眦欲裂道。

    作为本体为时光龙的神明，她在一定范围内甚至是全知的。因此，在遽变发生的同时，她就知道了瑞克纳兹交割给她的那个宝库也遭到了波及。

    整座由钛合金包裹住外壳的地下仓库，被沛莫能御的巨力压得改变了形态。纵然宝库由于质量过硬而暂时没有破损，可是里面的一些艺术品、钱币（像桃源铃币之类的异种货币），以及许多魔法材料也还是因为气压突然升高、宝库内部温度骤然提升而出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损失。

    比起慌张失措的工程地精，比起因为财富得而复失所以暴怒不已的时光龙神，在场亲历遽变的当事者之中只有奎斯最为冷静。

    “小蚂蚁，非得要搞事情。”

    抖了抖身上的肌肉，奎斯将沾在鳞片上的金属和灰尘抖落下去，继而他的体型变得更加庞大，向着真身的方向恢复着——刚刚为了能够落到扳手家族的嵌齿上，他还是收缩了一部分身体。

    “你是觉得，我帮了奇点一把，现在有些疲惫，”奎斯的目光透过扳手家族嵌齿的天幕，看向远处宛如倒金字塔型的巨大机械蚁巢，用心灵异能向造成刚刚那场遽变的始作俑者交流着，“所以你就能够跟我耀武扬威？”

    “巨龙！你过界了！”一种没有性别感但又让收到者本能觉得这就是个雌性生物的声音，在奎斯的大脑中响起，万亿弗米蚁族的共主、万蚁之母带着她的蚁巢行宫降临到工程地精帝国外围。

    除此之外，大量弗米蚁族也在其各自女皇的带领下，一点点向此处集结着。他们有的穿过灵能传送门，有的是搭乘着弗米蚁族特有的生物巨舰，有的则是跟随着大部队横行无忌地穿过沿途分属于其它势力的嵌齿。

    “我要同你宣战！”万蚁之母的意志，准确无误地投射到奎斯脑中。若非奎斯本身就超级强大，换个普通的传奇强者，直接就能因为这场灵能通讯而把大脑烧成浆湖。

    “你要战，便作战。”奎斯平静地回答道，他使用的是话语而非心灵异能，因此不仅扳手家族嵌齿上的幸存者，就连附近一些嵌齿上的居民都能听到，“不过，以后就没有蚁后了。”

    在扳手家族宴会大厅里，帮助刚刚因为地震而摔倒的瑞克纳兹站了起来，正好听到了奎斯的这句宣言，机关人二十一号不由得人性化地咧了咧嘴巴：“谐音梗要扣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