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绝对不要走上岔路！”——位面旅行者公会“老鸟”必备《加勒哈斯塔旅行指南》。

    从某种意义上讲，对于位面旅行者来说，加勒哈斯塔也许是无底深渊中最为安全的一座城市。这得益于那位“最像魔鬼的恶魔”格拉兹特颁布的一系列禁令。

    在这座城市里，针对六指徽章持有者的偷盗、欺骗和谋杀，全都是被严格禁止的。

    任何敢于违逆乌暗主君意志的家伙，全都受到严厉的惩罚，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只不过，这种秩序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位面旅行者绝只能在加勒哈斯塔的主干线上活动。

    然而，作为一个规模超级庞大的城市，堪比寻常物质位面一个国度大小的加勒哈斯塔，除了有数的几千条主干线之外，其余的区域则有着令人难以想象数目的分岔路。

    来到加勒哈斯塔的位面旅行者，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淘换宝物、打探消息、结交恶魔，乃至单纯就是为了寻求刺激和堕落——他们其实都很难不踏入这些危险地带。

    举个例子，步入分岔路的位面旅行者，或许只是为了去一家以魅魔为主题的酒馆消遣。可是，他并不知道，那酒馆周围至少有复数个巴布魔游荡者在徘回，恶魔们也在寻求消遣。

    出于对会员与潜在会员生命安全的考量（也备不住就是为了多赚钱），位面旅行者公会基于每天都在加印《加勒哈斯塔旅行指南》，并且派人不遗余力地反复推销它们。

    新来加勒哈斯塔的人，大都购买过这本装帧精美的小册子，并且仔细阅读过一遍。

    只可惜，碍于三重国度的糟糕特性，人类在这里太容易变得情绪低落和健忘。因此，那些小册子上印着的“绝不要走上岔路”，在更多时候都只是被人看过后就忘在了一边。

    不过，就在今天最新出版的《加勒哈斯塔旅行指南》上面，位面旅行者公会却一反常态地给读者们列举了大量岔路的信息。它花了极大篇幅着重介绍了这些岔路出现的位置、里面的可能遭遇什么，最后又通向何处。

    位面旅行者公会为何要这样做？原因很简单：加勒哈斯塔的主干线变得比许多岔路都危险了！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自然就是因为今日有足足三百多头巨龙联袂造访了加勒哈斯塔，而且在不约而同地对这座超级城市进行着疯狂破坏。

    五色龙和金属龙碰面顾不得敌视，亚铁龙族和五色龙间也不会发生致命战斗，甚至宝石龙和洋龙之类的巨龙也不再懒散……他们居然联合起来，彷佛都只在位一个高度相似的目标而努力。

    这批巨龙之中，最为年轻的都是老年阶段的巨龙。太古龙、极老龙比比皆是，就连远古龙都有那么十几头！

    原本在位面旅行者眼里，恶魔才是他们在加勒哈斯塔活动的最大威胁。可当这群巨龙出现后，恶魔都变成了小可爱。虽然无论是善龙还是恶龙，似乎全都没有针对他们，而只是刻意地在屠杀恶魔，但是这种行为带来的连带伤害，仍旧让无数位面旅行者糟了难。

    善良阵营的巨龙，屠杀恶魔的时候，可能稍稍还懂得克制一点。可那些邪恶或中立阵营的巨龙，动起手来则根本就是肆无忌惮。

    就比如，一些体型庞大的红龙仗着身强体壮，一不做二不休地使用物理手段破坏着那些建立加勒哈斯塔主干道路上、多少有些“市政工程”性质的高楼大厦。他们也不管那里面有没有无辜者居住，上去就将一座座大楼直接拦腰截断，甚至撞塌大楼之后还要在废墟上踩上两脚。

    又比如，一些绿龙和黑龙体型不占优势，可是阴险歹毒却比红龙更甚。他们掘开了加勒哈斯塔的街道地面，挖出城市饮用水管道，将自身带有的剧毒和腐蚀性分泌物注入其中。

    虽然这么做也主要是针对恶魔，但恶魔的抗性毕竟比凡间的生物高得多，最后中招最多的还是那些从物质位面来加勒哈斯塔的位面旅行者。到目前为之，已经有超过七万名不知情的位面旅行者因为接触了到从那些管道里送来的“毒水”，继而严重伤残或者干脆直接死亡。

    更不用说，一些特别年长且强大的巨龙，似乎将加勒哈斯塔当作了他们的魔法试验场。

    锋利如刀的冰风暴，地底冒出来的火山口、能级惊人的地震波、吞噬一切的黄沙陷阱……

    除了雷霆风暴（塔那厘恶魔对于电击伤害免疫）之外，各种各样自然灾难在这座超级城市各处频频发生着，并且一直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不同种族的强大巨龙，以他们特有的天赋，不断改变着加勒哈斯塔的环境特征。而环境上的改变，又吸引着那些种族稍微年轻些的巨龙，纷纷向本族的强者靠拢。他们非常默契地开始在更适合自己的环境里活动，对这块地区内的恶魔、城市建筑进行着残酷而严厉的毁灭。

    这样的行为愈演愈烈，巨龙们一开始还有着一定的目的性，可到了后来，他们就好像全都玩疯了。巨龙们就好像在享受一场狂欢，而屠杀恶魔就是这场嘉年华主要娱乐项目。

    格拉兹特也要疯了。

    若非他还在同奥喀斯、狄摩高根对峙，一时间真的不敢将其它的化身和本体派出去，他早就想要对让化身斩杀一些巨龙来弥补自己的损失了。他只能先委托维茵和祖格莫尹两位恶魔领主出手，阻拦下正在不断发泄破坏欲以及疯狂涌入加勒哈斯塔的巨龙。

    那两个恶魔领主很强，在面对极老龙的时候，他们每个都能很轻易地杀死后者。

    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巨龙们已经很少在独自活动了。在使用用真菌寄生丝，偷袭杀死一头在自己创造的沼泽里潜伏太古绿龙之后，祖格莫尹立刻遭到了几头更加强大巨龙的针对。

    面对一名并不算强大的深渊领主，太古炼狱红龙察斯萨丝毫没有给她面子，这头强大的红龙一口龙息喷出去，喷出了小当量核弹爆炸的效果，直接将祖格莫尹半边的菌丝身躯轰至虚无。这位真菌女皇麾下那些紫蕈和深渊蕈人全都被龙息焚烧殆尽，只剩下缕缕青烟。

    虽然由于体质的特殊，这等程度的伤势对于祖格莫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重伤，但是除了察斯萨之外还有几头太古龙乃至远古龙盯上了她。

    最后，若非维因搭了把手，利用心灵传送绕开了巨龙们使用的空间锚法术带走了祖格莫尹，这位深渊领主说不定真的会在龙群的围攻下损失一具化身。

    当他们两个再度回到深渊三巨头会面场所，借助心灵之语，格拉兹特瞬间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这位乌暗主君也感受到了事情的棘手。

    “你们到底有什么想法——要战便战，要走便走，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空耗，”最终，六指儿只能主动向奥喀斯与狄摩高根出言道。哪怕这已经落了下乘，可他确实是时间紧迫由不得耽搁。

    奥喀斯与狄摩高根也同样注意到了加勒哈斯塔的异状，他们三方彼此都在另外两个敌人的领地内有着足够多的眼线。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我们总算可以平心静气地站在一起，聊聊未来的发展。”奥喀斯冷声说着，他是个阴险狡诈的深渊领主，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可以不动手就削弱格拉兹特的机会。

    “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们都奉陪到底！”狄摩高根的两个头颅异口同声道。双头狒狒虽然看起来非常疯狂，经常只是倚靠实力说话，但实际上他的智慧未必就比其它恶魔领主低。

    格拉兹特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好在，他那乌木般的皮肤对此有很好的遮掩效果。

    “既然如此，”六指儿的语气一冷，奥喀斯和狄摩高根同时作好了应战的准备。可格拉兹特接下来却没有动手，而是拿出了一件令他们都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一段蛇类生物的骨骼。

    “这是舍尔鲁帕赛特的遗骸，舍尔鲁帕赛特是和九面龙神艾欧、巴托九狱之主阿斯蒂摩尔斯之间都存在着一些关系。”

    作为当事人，奥喀斯和狄摩高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格拉兹特拿出来这段蛇骨上面散发出的异样气息：既像是神明，又像是一位恶魔领主。

    无论怎样，即便格拉兹特在说谎，可他拿出来的仍旧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你仔细说说这件事情。”奥喀斯说。

    “我们和那个死胖子的意见一致。”狄摩高根也很罕见地保持了冷静，两颗头颅都是如此。

    格拉兹特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事实上，若非局面已经渐渐滑向他无法扭转的地步，他绝对不会将这件东西拿出来示人。

    “那我们发个誓吧！”格拉兹特率先说道。

    一条泛着血色光芒的河流彷佛凭空出现，穿过加勒哈斯塔的大街小巷，流淌到深远三巨头身边。他们的话语声被涛涛流水声盖过，想要刺探情报的各方付出了许多代价却都无功而返。

    只是，当三巨头发完誓，话语又重新能够被人探听到的时候，从他们口中说出的那些话语却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撼。

    奥喀斯：“暂时的结盟开始了。”

    狄摩高根：“六指儿，无底深渊会铭记这一天！”

    格拉兹特：“那你们还等什么，按照誓言，我需要你们帮我解决眼前的麻烦——所有麻烦！”

    奥喀斯、狄摩高根对视了一眼，而又同时转向格拉兹特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