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没有什么云朵,漆黑的天空上,那一轮明月显得格外明亮。周围很静,除了三三两两的蛙鸣,我甚至能听到阿水低声喘气的声音。光线不算好,巷头的那盏梨形灯泡发出的光或许是年久的缘故,偏暗,让我很难看清阿水的脸孔。
心跳的有些快。那柄寒芒闪闪的匕首在我右手的手指之间来回的跳动,一如它刚才在阿水的手上一样。
紧张吗?或许兴奋更多点吧。这种在生死间挣扎求生存的快感不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刀玩的不错。”看着在我手中翻飞的刀花,阿水双手的刀晃了晃,“我有两把。”
“如果是用来终结你,一把就够了。”看着阿水炫技般的挥刀,我捏紧了刀柄,“阿水,你怕死么?”
“死?”阿水楞了一下,缓缓回答,“怕吧,不过有的时候死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我点点头:“看来今晚你是有这样的打算了。”
“有这样的准备。”阿水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死了,或许是更好的结局。我可能会继续逃一阵子,很累,真的很累。不过至少还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说着阿水大口的吸了两口空气,“其实活着还是蛮好的。”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我和阿水的刀都已经准备好,不过我们都还没有往前迈一步。毕竟是刀尖上的舞蹈,我们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就不敢贸然的出手。
“你说。”阿水言简意赅。
“作陈志军的狗,你累吗?”我语气戏谑,故意将“狗”说的很大声。阿水是一个有死志的人,而我却想着要好好的活着,去陪我的小囡过生日。士气上我一定是弱阿水很多的。所以,激怒他,让我能够一招将他放倒才是我上上策。
说到格斗经验,我是强上阿水很多的。
“嘿。”阿水冷冷一笑,“其实作一只看门狗还是挺舒服的。”阿水终究往前迈上了两步,“像现在这样作一个丧家之犬才是痛苦的。”
“我想我能体会到你两年前跟狗一样逃亡时候的感觉了。”阿水右手的刀刃划在左手刀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那种东躲西藏的痛苦你也体验过的,不是吗?”
有没有激怒阿水我不知道,他却成功激怒了我。
两年前事情浮光掠影一样,在我头脑里闪过。
“这一切要感谢你和陈志军。”我也往前走了两步,不疾不徐,“感谢你们把我好好的生活变成了一只流落异国他乡的‘疯狗’。可能比起你丧家之犬的生活,我的那段日子还要精彩点。”我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愈发的冷峻。
杀人么?这样的一个夜晚似乎也还不错。宰了你这个逃犯,我或许还算见义勇为吧。那一刻,我的杀意也汹涌澎湃。
“那不错呀。”阿水冷冷一笑,“就是不知道今晚咱们谁先变成死狗呢。”
“死狗”两字还未结束,阿水的身影就冲了上来。两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把取我咽喉,一把扎我心脏。阿水他是决心今晚和我不死不休了。
刀很快,尤其是阿水双手持刀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感觉撤出了他出刀的范围,可左手臂还是渗出了鲜血,被他右手的略过的黑影划出了一道口子。
轻微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右手上的刀锋也贴着阿水的脖子抡了一个圈。刀锋贴肉,阿水反应也很快了,可我在他的肩膀上也留下了一道口子。
性格中,阿水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被划伤的他也激起了斗志,不做任何停留一脚蹬地又贴着我的身子过来了。一命搏一命,他是个狠人!
“来啊!”我的刀和阿水右手的刀在空中相擦,黑夜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刀鸣。阿水左手的刀却是以一个弧线狠狠扎向我的脖子。
“去死!”身子后仰,千锤百炼的一个正蹬踹在了阿水的胸口。阿水左手的刀锋却还是割开了我胸前的体恤。
一个踉跄,阿水连退几步,连续咳了几声。我这一击,让他不太好受。
望着胸口镂空的衣服,我也有些后怕,没有继续追击。若不是多年练武的本能保护,那一下我恐怕就此撂在这里了。
“不错嘛。”阿水的手指在肩膀上蘸了些许鲜血放进了嘴里,咂砸味道,“不愧是让军哥看重的人,果然有两下子。比起荣彪那货要好多了!”
“你好像还差点。”后怕归后怕,该面对的时候还是必须面对的,尤其是现在,“今晚就让我替荣彪报仇吧。”
“好啊!”阿水身子一矮,双腿一蹬,再次冲向了我,“那你过来啊!”
“好!”这一次我不再侧身闪躲,三根手指掐着刀柄,“走!”
寒芒一闪,我手上的匕首如闪电般划过。飞刀如同是我手臂的延伸,按照我所思考的路线稳稳插在了阿水的腹部。
玩刀,我也是一个行家!
“嗯!”阿水闷哼一声,脚步迟缓了两下。而这迟缓的两下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想过直接一刀射杀阿水,但最终理智还是胜过了冲动。这毕竟是在我的国家,我不能在这儿肆意妄为。我不能让我爱的人担惊受怕。我不想做一只流浪的疯狗了。
所以这一记飞刀我避开了阿水身上的要害,射入了他的腹腔下端的直肠部位。这个位置受创,会影响行动,但一时半刻死不了。
腹部中刀的阿水吃痛之后,力量、反应都大副的下降。
我迅速的侧身迎上,双手别着阿水右手的手腕,控制着他手上的那把刀,我重重的扎在了他的左手臂上。左手持的那把刀也随着阿水“啊”得一声,吃痛掉到了地上。
我没有留手,捡起地上的刀再一次在扎如阿水的大腿,尽(和谐?好搞笑!)根没入。疼的阿水满面狰狞。
阿水到底是一条汉子,如此剧痛居然硬生生的忍住不叫,仅仅是恶狠狠的瞪着我。那眼神,如一只发狂的野兽,直要将我吞噬。
为了防止徒增变数,对着阿水的下巴我抬脚一扫,将他踢晕了过去。
捡起女儿的新书包,不仅破了好几个洞,书包的带子也裂开一些,算得上是破烂不堪了。我有些惭愧,无奈的摇了摇头。
掏出手机,想了想,我还是给陈志军打了一个电话。
“军哥,你好。”陈志军接电话很快,响了第二声他就接了起来。
“你好,阿木。”陈志军的声音有些低沉,不再如记忆中的那般洪亮。
“阿水来找我了。”说完这句我就没有出声,不确定阿水是不是陈志军派过来的。我希望陈志军能够告诉我。
电话那头也是一阵沉默,可能有个二十秒吧,陈志军低方才问道:“他还好吗?”
“不算太好。”三把刀插在阿水的身上,虽然都不在致命部位,不过一定跟“好”这个字不相干,汩汩的鲜血还在顺着刀身往外渗着。
“还活着么?”陈志军问道。
“还没死。”我点点头,“他今天要来杀我的,不过他有点高估了自己,所以现在状况不乐观。”
“能把他交给我么?”我听得出陈志军说这话时的艰难,陈志军是明白的性格的,让我放过一个企图杀我的人简直就是笑话,不过他还是为了阿水开口了,“有什么条件你可以跟我说。”
“不好意思,不行!”我回答的很干脆,“他来找我的时候想必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况且,当年荣彪的案子也该有个结果了,我会把他交给警察。”
我不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
“是你安排阿水来找我的么?”我终究忍不住问了出来。
“不是。”陈志军的声音没有波澜,还是很平静,“不过我是阿水的大哥,这个错我希望能替他抗。能不能把他交给我,条件你开。”陈志军还是没有放弃阿水。
“给荣彪一个公道,给我一个公道。”我冷冷一笑,“你看你怎么给?”
陈志军一阵沉默,不再言语。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拿来谈条件的。我相信陈志军没有说谎,阿水不是他安排来杀我的。如果真是陈志军要对我下手的话,他一定会安排的更缜密,我也更加的危险。
不过那又怎么样,不代表因此我就必须放掉阿水,陈志军欠我的本身就很多!
“军哥。”黑暗中,我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不过每个字我都说的格外清晰,“以前的都过去了,我以后只希望过好我的日子,可以嘛?”
这算是我对陈志军的低头吗?我摇了摇头,“我回到国内不容易,我也有了老婆孩子,给我留条生路。”“留条生路”我加重的语气,我想陈志军明白我的意思。
“好。”陈志军应了一声。
“谢谢。”说完我挂了电话,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有下一次,我会过去找你的!明月当空,我心里默默说道。
我又给布日古德打了电话,将今晚的过程简单说了一下。很快,布日古德带着专案组的人赶过来接手了阿水。原本,我需要跟着过去做一份笔录。但是当我跟布日古德说了女儿的生日之后,老布还是做主让我明天白天去补一份笔录。
对于阿水的伤势布日古德没有任何的怜悯,甩手一巴掌将晕倒的阿水给打醒了:“阿水是吧?别给我装死,好多事情等着你回答呢。”
“呸!”刚清醒的阿水也不怵身材高大的布日古德,挨了一巴掌虽然身子动不了,但一口吐沫吐到了老布的脸上。
“嘿!”布日古德擦掉吐沫,冷冷一笑,突然的狠狠一脚踩在了阿水的脸上。军用皮鞋的脚跟本就很坚硬,阿水哼都没哼又晕了过去,口鼻也开始流血。
布日古德身边的人似乎也都习惯了他这暴力的作风,没有人出来制止。
“这一脚算是我答应小荣建的。”布日古德看看我,“回头做笔录,这一脚可是你踩的。”
“好。”我点点头,债多不压身吧。
“回家陪闺女吧。”布日古德对我摆摆手,安排人把阿水抬上警车,“你小子真够厉害的!”
我摇摇头,想对布日古德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回到院子里,东厢房的灯亮着,两个老爷子和柳雨熙正陪着娃儿在吹蜡烛。从窗户口瞄了一眼,没有我在,大家似乎也很开心。匆匆回到屋子里面简单处理了下划破的伤口,然后换了一身长袖挡住了伤口才出来陪着闺女过生日。
缺少了父亲礼物的生日,终究还是遗憾的。女儿为此闹了好久,最终还是柳雨熙将她搂在臂弯哄睡着了才消停的。陪着女儿的第一个生日居然是这样,我很惭愧。
望着新增的伤口,想到算命的苗道长对我命运的批语,我一阵后怕。有的时候,人最怕的就是胡思乱想了。对未知的恐惧才是最令我害怕的。
柳雨熙对我今晚的表现很生气,睡觉的时候一直背对着我,不跟我说一句话。想着告诉她真相,又害怕她担心的睡不着,终究还是自己默默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深夜,依旧被乱梦惊醒。给闺女掖好被子,看着正睡得香甜的柳雨熙,我起身去翻开抽屉想找一根烟来抽。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有找到。嗯,我戒烟好久了。
回到床上,闭上眼,耳边回荡的还是苗道长那句“福泽殆尽,坎坷无数。”有多少困难我都不怕,我只怕连累到我的至亲至爱。
“早点睡吧。”柳雨熙翻了个身,看见我坐着发呆,“明天记得把小书包带回来。”
“好。”我轻轻再柳雨熙额头吻了一下,“晚安。”
月光下,身边两个熟睡的人显得是那么的安静恬淡。我努力的闭上眼睛,希望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