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为何不吃?”忻吴拿过无天不语递过来的毒酒,仰头便喝了起来。咕噜咕噜的饮酒声听得在场众修无不心惊胆战!穹立有心想要阻止,却被无天不语一个眼神给镇压了。
“黑白无常送的酒,不过如此。”忻吴将酒坛倒翻过来,除了坛口有一点残存的酒液,坛内的酒已经一滴不剩,“我忻吴坐得端、走得直、行得正!莫说这一坛毒酒,是十坛百坛!我也照吃不误!”
一语言罢,一股冲天气势自忻吴身蓬勃而出!四周的暗卫、柳途、弦翼皆是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仿佛忻吴的周围形成了一片领域,在这领域,任何邪魔外道都不能伤他道心分毫!
“你分明是想骗酒吃,你真当我不知道?”无天不语在忻吴面前蹲下来,嘻嘻哈哈地看着自己这个徒儿,笑容里尽是歹毒之意,“我方才已经说了,弦翼的话点醒了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身为虞修应该同舟共济,共赴国难。所以!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接受。”
“同舟共济吗呵呵。”忻吴自嘲笑笑。
不久之前,他曾对某人说过这话,然后被那人当场,坚决且无情地拒绝了。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怨憎的。这一粒微不足道的种子,还以为只是一闪即逝的念想,随时都可以掐断。
可世事难料,他没想到,这粒种子已经在不知不觉生根发芽,最后竟壮大到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那人。
不管间有多少的纠结、心酸、难过、不舍,但放弃了是放弃了,为了所谓的“师恩”,为了所谓的“当家之位”。现在看来,真是贻笑大方。
“大当家,叛修忻吴不能留啊!”柳途半跪在无天不语身后请谏,“此贼狼子野心,分明是个祸害!大当家”
柳途还想再说,却被无天不语抬起手制止:“我自有分寸。怎么样忻吴?可考虑清楚了?”
忻吴抬眼看向无天不语,眼布满阴翳:“说来听听。”
“你会答应的。”无天不语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右手轻挥,沙盘的旗帜脱离沙堆,飞到他俩面前,无天不语亦站起身来,一本正经说到,“下面我来布置作战任务。伏虎营三百卒,我亲率两百精兵釜底抽薪,转战地下,断四方神兽阵,白虎台阵位的灵脉!至于你们”
无天不语话头稍顿,眼神好似一条冰冷的毒蛇,从地捆着的六妖与穹立的脸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忻吴脸。
“尔等领一百卒,正面迎战白虎台的卫修军,为我们争取宝贵的作战时间!记住,你们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伏虎营的阵地。”无天不语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叠成五角的黄纸,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我手拿着的是‘黑白无常散’的解药,带我凯旋归来,便赏赐与你。”
无天不语将药包丢给柳途,随后继续说到:“当然,前提是你得活下来。还有你弦翼,既然你和穹立这么舍不得他死,便一个保护好他,一个保护好柳途。保不保得住我不管,反正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已经摆在你们面前,至于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柳途双手握着手的解药,一时竟呆住了。无天不语此举,无异于给他布置了一道保命符!若是他死了,忻吴便别想得到解药!若是忻吴死了,自然也用不解药。
基于此,弦翼不得不每时每刻护他左右!也无法和穹立形成夹击之势对他造成威胁。还有这更激动人心的吗?
“谢大当家!谢营主!”柳途将解药收好,立行跪礼。
“无妨。凡是真心实意为我虞山着想的修士,皆应得到庇佑。”无天不语回坐在太师椅,柳途眼尖手快,立刻为其斟来一杯茶,“同意还有一线生机,不同意我现在处死你们几个。这个选择题,没那么难选吧。”
“是啊!的确是一线生机。敢问大当家,对阵百里武荣亲率的百里家军,不说胜算,我等能有几成生还几率?”穹立敢怒不敢言,憋了一肚子火,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在此刻冲撞无天不语,无异于赶着去投胎。
“我管你们是几成几率,哪怕不到半成,也是尔等应得的下场!若你们还有一星半点身为虞修的荣耀,便是忠骨埋青山,也是极好的归宿!”无天不语毫不避讳,直接回骂。
“以前真是瞎了眼!没看出大当家竟是如此虚伪造作之辈。与其继续追随这种无耻老贼,不如跟着忻吴奋勇杀敌!哪怕是死,也要死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各位意下如何?”六人之,其一人神念传音到。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同意。”六斗立刻响应,若是在必死和可能死之间任选一个,那对他来说,便根本没有选择的必要,“沉石,你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啊!”
“我风铃,同意。至此以后,愿追随无天忻吴。”
“算我一个!横竖是个死,我可不愿身边连个愿意为我收尸的人都没。”
“灶燎,说话吉利点!谁说我们一定会死?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好人活不长,祸害遗千年!”
“霖泽,你这话说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吧。”
六斗、沉石、风铃、灶燎、霖泽不约而同看向六人最后那个还没有表态的,眼里冒着幽冥般的绿光。
“难难得难得大伙儿意见一致,我三斤,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到底是一根绳的蚂蚱,顷刻之间,六名无天妖修便改旗易帜,决定与无天不语决裂,欲置诸死地而后生。
“既然你们已经有所决断,我忻吴,也不好拂了各位的美意。”忻吴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不陌生、但也算不熟悉的面容,微微一笑,“可有酒?”
“有酒!”穹立登时便反应过来忻吴要做什么,一拍乾坤袋,顿时一大缸酒出现在营帐之!
没错!是一缸!波光粼粼,芳香四溢。
“柳途是吧?你可得好生活着,活的好好的,千万别死!待我大破白虎台之日,便是向你追魂讨命之时。”忻吴一边说,一边摸向腰间讨渝剑的位置,“差点忘了,剑不在身。”
被忻吴一番“关怀”的柳途脸涨得通红,甚至还有一点发紫。忻吴身黑白无常散之毒,而解药在他身——“追魂讨命”这个说法,可谓是一语双关,既有求取解药之意,亦有灭杀强取之嫌。
“不过是最近才踏足元丹后期的废物!也敢跟我张牙舞爪?”柳途脸实在挂不住,即使有无天不语撑腰,也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和压力。
“我从元丹初期晋阶到元丹后期,前后不过一年,起滞留此境近一百年的某位,私以为,还是强的太多了。”
忻吴站起身来,腰间的断水流自行出鞘,斩断了他身的绳索:“云愁。”
穹立、六斗、沉石、风铃、灶燎、霖泽、三斤身的绳索被其一刀两断。虞山暗卫默默地看着,无天不语没有下达命令,他们也懒得再掺和进去。
在场众修,只有柳途一人急的直跳脚:“弦翼!你还不出手?难道是想放虎归山!我命令你出手!”
“滚!你算个什么东西?”弦翼哪里会吃柳途这套,转过身恭敬地向无天不语行了一礼,言到,“大当家的命令是让我保护你,不是做你的打手。大当家,弦翼说的可有误?”
“你说的很对,柳途啊!你可得好生理解我的意思,你看看弦翼,他理解得很到位。”无天不语端着茶盏,不怀好意地笑着,“反正忻吴已经身黑白无常散的剧毒,解开绳索和他们一起吃吃酒,鼓舞鼓舞士气,有何不好?最好还能来个歃血为盟什么的,岂不美哉?”
此话一出,不仅穹立、弦翼,连忻吴都感觉一阵阵的寒意爬后背,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凉透心房。
“大当家,你当真要如此绝情绝义?他们都是无辜的。”忻吴前一步,欲要理论,可柳途已经心领神会无天不语的意思,瞬间手舞足蹈起来。
“大当家说的没错!既然尔等皆是有罪,你忻吴更是叛修,那么共饮这缸老酒,来个歃血为盟,又有何不可?如此一来,也算纳了投名状!”
柳途说完,眼角瞟向无天不语,后者未有言语,只是轻轻点头,咂摸着口的茶水,真是好不惬意。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在场众修皆是清楚明白,无天不语究竟是赞同,还是反对。
“歃血为盟吗?我还没试过这种哩!唔忻吴的血还是沾染了黑白无常散的毒血吧!”沉石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说到。
“好像,很有趣。”风铃从乾坤袋拿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刀,而后洒血入缸。
“血酒的味道,会不会很不好?”灶燎接过风铃手的小刀,如法炮制。
“一看知道你不会吃酒!这么干吃,自然无趣,若是将某rén dà卸八块,蘸着香料来吃,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霖泽盯着柳途,眼里闪烁着千万刀光。
“八块会不会不够吃?”三斤割开手掌,任血液混酒。
“我怕疼,我能不能刚刚说着玩的,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嘛”六斗哭兮兮地依样画葫芦。
“哈哈!都是好样的!”穹立英武无畏,自然不肯落下。
“你们”忻吴的心泛起一股暖意,随后好似放下了一肩重担,亦洒血其,嘻——嘻——嘻地笑道,“生便生得,死便死得。不语当家,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