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提议的是卫誉,同时也是在询问百里离的意见——毕竟整座卫府内,此时修为最高的就是他俩,所以也最有话语权。
“你觉得如何?”百里离转过头,问向旁边神色凝重的百里朽,“卫度与钱芊芊已守灵七日,若再不出殡,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至于秦风……我们已经等了他七日,莫非还要再等七日不成?”
“随你,我无所谓。”百里朽站起身,从归灵宫离开——十二场合最终战后,他也是从百里离口中知晓了之后事态的发展。
自从知晓了卫府极有可能藏有噬亲鬼后,他就和百里离秘密接触卫誉,想从这位副门主身上寻得击溃卫仁的突破口。而在刚开始找到卫誉时,他还表现地极其抗拒,甚至是不屈不挠!可在扔下“卫主之位”这一块香饵后,卫誉便有些神魂颠倒了。
其实卫誉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在布置卫府护卫的防御阵型和明岗暗哨时,故意漏出了一处破绽,好让郑六万、林敛等人顺利潜入。
这倒不是说其他四家有多么希望卫仁丧命死亡,他们只是单纯地想一睹决胜之战的战况——可就是这样一个请求,都是被卫仁以“刀剑无眼,恐伤贵客”这种半讥诮半威胁的理由给拒绝了。
所以哪怕百里朽没有和他们接头,没有与之商议什么“作战计划”,他也知道当时的战场范围内,必定有这些人隐匿其中。更何况还有早就混入护卫之中的百里离压阵,所以百里朽一点都不慌。
他断定,一意孤行的卫仁必然众叛亲离——所以才有了之前“五家逼卫”的场景。可百里朽没料到,卫仁居然毫无先兆地就死了!
这倒不是说百里朽对卫仁的死有什么歉疚之心,而是卫仁怎么说也是一迎仙后期的修士——这么大一条肥鱼,放眼卫六家,估计也就那么五六条,死一个也就少一个。要是全都不明不白突然暴毙,那他以后找谁练去?秦风吗?百里离吗?偶尔也想换一换口味的嘛。
不知不觉间,百里朽踱到了卫仁的停棺之处——脚步顿住,百里朽往里面瞅了一眼,明明没有散开灵识,他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屋舍之内散发出的怨恨之意,有钱芊芊的,有卫度的,还有亡者的……
“虽然民间一直有‘养儿防老’的说法,不过这卫仁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会为自己守灵的,不是卫君,不是卫法,而是三个儿子中,最没用的卫度吧。呵——真是讽刺!”
百里朽唏嘘着离开了,在卫家行宫内随意溜达,府卫看见了也不敢怎么样,毕竟现在谁都知道,百里家与卫家关系颇为密切。
卫仁的葬礼是在晚上进行的,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更没有哭声震天——抬棺的是卫誉的两个家丁,即卫山与卫天,跟随其后披麻着素的也只有两个人,也就是钱芊芊与卫度。
百里朽全程旁观,就跟个事外人似的,虽然的确也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卫誉和百里离倒是一路护送,神色有悲有喜,却并不强烈。
至于烟钰,依旧被卫誉下令关押着,根本毫无地位尊严可言,俨然成了一个被残忍对待的“囚犯”。而据那些负责看押的府卫传言,烟钰由于受不了夫丧子散的打击,已经疯疯癫癫、满口胡话,从姿容艳丽的měi shǎo fu,变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
是的——除了卫仁身死外,被关押着的卫君也没了去处。
本来按照卫誉的说法,卫君是被他关在天字号大牢的,可如今卫仁死了,卫君也不见了——这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因为从祖庙离开之时,卫君是在卫仁的保护之下的,那他是怎么被卫誉关在天字号大牢的呢?卫仁难道听之任之?卫君又是如何逃脱的呢?
百里朽的疑问与卫度如出一辙,而卫誉只是一笑而过,表现地讳莫如深,并没有多做解释——因为这些问题是不需要问的。
不过这一笑却是令百里朽恍然大悟,随即不得不暗叹卫誉为人的狠辣——“手足情”这个东西,有时能坚若磐石,有时也能脆如薄纸。
出殡之礼完成后,钱芊芊与卫度继续留在祖庙内守灵百日,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内心的哀痛,另一方面则是要避过这个风口浪尖。毕竟眼下整个卫府皆在卫誉的掌控之内,他们要是有任何异动,即便那不是异动,也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疯掉的烟钰就是前车之鉴。
时间转眼间又过去了三日,负责调查此事的府卫尽管还是没有查清卫仁死亡的真相,然而却是给卫誉传来了一个极其耐人寻味的线索——十多日之前,有一人曾去监牢探望过卫君,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誉的次女,卫枫的亲妹妹,卫叶。
得知这个消息的卫誉显然没有想到此事还能牵扯到卫叶的身上,毕竟他可是下了死令——任何人,胆敢擅自靠近卫府大牢者,就地正法!可如果这个人是卫誉的千金呢?彼时卫誉权势倾城,即便有死令在前,可谁又敢真的对卫叶直下杀手呢?
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卫誉将整座卫府握在手心,甚至还能去松针树林取得全部的认可,可同样的时间,也足以让他忽略还有两个女儿。
“两位小姐现在何处?”卫誉的声调不禁带上一股怒气,手中的茶盏早已被捏的粉碎。他不知道卫枫到底参没参与,参与到何种地步,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卫叶肯定是实际的执行者。而不管她俩究竟在整个事件中做了什么,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无异于是对他的忤逆。
“回……回王上,枫小姐依旧身处闺房之内,叶小姐已是下落不明。”府卫哆哆嗦嗦地回复着,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到位,而被眼前的这位新的王上一掌拍死,“不过有痕迹表明,叶小姐可能往周国去了。”
“周国?”百里离的神色罕见地凝重起来,这与她二八年华的容貌看上去,不甚匹配,“你那女儿,莫非是带着卫君寻求天明宗的庇护去了?若真如此,事情倒有些不好办了呀。”
“哼!我没有这样助纣为虐的女儿!”卫誉一掌将手边的案几拍碎,起身就想把还留在卫府的卫枫给抓来讯问,“天明宗标榜‘感悟天道,明意澄心。’他们要是真敢去天明宗,只怕会死的更快!”
一语言罢,卫誉的身形便化作一条灰色匹练,从归灵宫窜了出去,而正当小天和大山立马准备跟上之时,卫誉就像倒栽葱一样又飞了回来。好在落地的一瞬间及时调整身位,否则还真就颜面扫地了。
“跑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跟狼奔豕突似的。”熟悉的声音从宫门外传来,紧接着秦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修眼中——手中提着流光长剑,衣衫上竟或多或少有一些血迹和残破之处,好像是与人搏斗的痕迹,“说说吧,你们这次又整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还是说想宣战?”
秦风二话不说,张口便是怒怼,眼神环扫之下,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卫誉刚刚所坐的位置,态度之嚣张,瞬间就将所有人镇住了。
“不知哪里得罪了虞主,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只是……”卫誉双眼微眯,将心中怒火尽数压抑,同时拦住了正欲出手的小天与大山二人,“这里是卫府,你来者为客,如此喧宾夺主是不是不太妥当?”
“妥当?你跟我谈妥当?”秦风将流光一把插在地上,散出的剑威将卫誉三人活生生逼出三丈之外,“请问卫主,南山菊你可认得?”
“自然是认得。”卫誉在小天与大山的搀扶下稳住身形,回复到。
“呵!既然认得,那你跟我解释一下,为何在归虞的路上,会有你卫府的护卫追杀于他?若不是我救援及时,此刻怕是已经殒命!”秦风气势汹汹,态度咄咄逼人,从乾坤袋中将一块带血的残甲甩在地上,“来好好认认,是不是你卫府的制式身甲?”
秦风怒火中烧,流光剑的剑威亦是一圈圈地向外扩散,仿佛在呼应着秦风此时此刻的情绪——谁敢乱言,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卫誉没有上前查看,只是从远处瞟了一眼,随即整张脸立刻黑了下来——尽管只是残甲,但依旧可以看出是卫府府卫的制式。
“秦……还请虞主稍安勿躁。就算追杀南山菊之人真的身着卫家铠甲,也不能断定一定就是卫家人所为。这种栽赃陷害的下三滥手段,还望虞主明察!”百里离从座椅上站起,将地上的残甲观察一番后,结合卫仁身死,卫君消失一事,稍一思索,便替卫誉辩解起来,“虞主有所不知,这数月以来,卫府也并不安宁……”
接下来的时间,百里离便将卫府发生的血案和调查出的蛛丝马迹和盘托出,对秦风没有,也不敢有半点隐瞒——而秦风之所以此番会如此愤怒,乃是因为南山菊此刻也是身受重伤,正在虞母洞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