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这家伙跟一切两条腿,会飞的东西有仇,可不敢让陛下的鸟落在他的手里。
收拢了鸽子,林喜大步追着李二而去。
而在他前面,早有人提早一步追了下去,一边追一边叫着:“陛下,陛下息怒啊,玄成说话固然对您有些不敬,但还请念在他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房玄龄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连追带敢,便有点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喊完一句话,后面便只剩下喘气的声音,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二虽然心中依旧怒火中烧,但见到房玄龄如此狼狈终是有些不忍,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最后直接站在路边,指着前面大殿的方向怒道:“朕倒是想要放过他,可他有想放过朕么!”
“陛下!”
“你闭嘴!”李二喝斥了房玄龄一句,继续骂道:“朕养只鹦鹉怎么了,朕平时就不能有点消遣了,用得着他魏黑子追在朕后面唠叨半个时辰?”
房玄龄:……
得,敢情这还是新仇旧恨一起来啊。
李二养鹦鹉的事情朝中大佬基本上都知道,而且那鹦鹉也着实通人气,能听懂人话的同时竟然还识得路,认得人。
房玄龄就不止一次见到李二通过鹦鹉与魏王李泰聊天,两人隔着两座宫殿,你教鹦鹉说一句,然后把鸟放飞,鹦鹉回到另一边后就会把学到的说出来,然后另一个再教另一句,如此往复可达数次之多。
如此灵物自然是招人喜欢的,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这些人任谁看了那白鹦鹉都会亏上几句,顺便再表达一下对李二的敬仰之情。
但是没想到,这鹦鹉落到魏征眼中却成了祸害,数次直谏李二,说他玩物丧志,今天喜欢鸟,明天就能喜欢鱼,后天就会喜欢美女,长此以往与那些亡国之君又有何区别。
只是,平时魏征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在私底下,并无多少人知道罢了。
而今天,魏征竟然在大殿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说,这让李二的脸面如何挂得住,没当场杀人已经算是气量不小了。
房玄龄哭笑不得,只能站在旁边,一边等李二把牢骚发完,一边借机平复呼吸。
此时,杜如晦等人也都追了上来,纷纷上前给魏征求情,希望李二能够网开一面,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渐渐的,李二被说的烦了,黑着脸,痛心疾首道:“尔等知道些什么,难道在你们眼中朕就是个喜欢养些扁毛畜生的皇帝?是那种不问是非,只贪图享乐的皇帝?无知,肤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亏得一个个还身居高位,竟然如此没有眼光,朕真是错看了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哪句话说错了,咋还开地图炮,玩群嘲了呢,这也就是魏征不在,否则还不得直接给你怼回去啊?!
李二却不管那些,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一个个自手下众臣面前点过去:“朕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是以为朕是在避实就虚,不过没关系,朕有办法证明,你们的眼光到底有多么落后。林喜,林喜,死哪儿去了!”
“陛下,臣在!”大太监林喜连忙从一群大佬中间挤到李二面前,怀里还抱茫然无措的信鸽。
“知道这是什么么?”李二懒得搭理傻乎乎的大太临,从他手上将信鸽抓了过来:“这叫鸽子,它的一个特点就是可以长途飞行,并且可以从数百里外,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的家。”
众人继续懵比,搞不清楚李二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了半天,这不还是只鸟么。
不过就是飞的远了点罢了。
难道就因为飞的远,肉就比较香?
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李二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你们……,你们这个脑子啊……,想想看,数百里啊,洛阳到长安只需两个时辰,如果能够形成八百里加急那样的接力方式,从辽东到这里,不日可至。”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要早这样说我们不就明白了么。
敢情这鸽子是用来传递信息的,而且速度要比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还要快上不少。
想通了之后,众老货连忙马屁送上:“原来如此,朕独具慧眼,烛照万里,吾等鼠目寸光,惭愧,惭愧。”
“哼,不仅你们要惭愧,魏征魏玄成也要惭愧,你们回头去他家告诉他,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反省一下自身的错误。朕如此禅精竭虑,想要为大唐开辟一种新的通讯方式,在他眼中却成了玩物丧志,还敢拿朕与那些亡国之君相比,着实不当人子。”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成王败寇嘛。
房玄龄等人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李二当初到底是在玩鹦鹉,还是在训养鹦鹉?
你真要训养飞禽的话,为何不多种一些品种,死抱着一只飞上百十步就要落下来休息一会儿的肥鹦鹉有意思么。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信鸽的出现让李二吹出来的牛更加圆润,毫无意外的坐实了他当初养鹦鹉并不是玩乐,而是……好吧,爱啥啥吧,反正不想死就当成真的来听好了。
……
远在太原的李昊并不知道长安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只知道李承乾派人给他送来了五只信鸽,然后又顺便交待了一句,阿里升官的消息。
这些在李昊看来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信鸽能把消息送回去就好。
程音音的行礼收拾的很快,轻车从简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跟着李昊上了南下的小船,船不大,估么着能载万把斤东西就很了不起了,与他们来时的那种数千料的大船根本没办法比。
不过眼下时间紧迫,等水师调集船只北上肯定是来不及的,马车倒是能够出行,可眼下正值北方的春季,地面到处都是软塌塌的泥坑,陷进去就算有人帮忙,没有个把时辰别想出来。
所以,哪怕租来的船小了些,李昊等人也只能将就着应付,只盼着早点与长安那边出来迎接自己的战船快点汇合,上了自己家的船心里也能踏实一点。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李昊就是觉着坐别人家船不放心,总有一种随时会翻船的感觉。
书说简短,小船沿着汾河顺水而下闯州过府,只两日功夫便过了绛州,自宝鼎入了黄河。
四月的黄河春汛已过,河面水流虽然看着依旧湍急,却没有了二、三月时候巨大的冰排,小船行在河上除了颠簸一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昊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船头的位置,百无聊赖的举着望远望一会儿看看这[ ]边船上的船夫吵嘴,一会儿看看那边船上才子佳人调情,自得其乐。
在李昊的身边,程音音静静的坐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经过这两日的缓解,小姑娘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偶尔也会与李昊聊上几句什么,只是很少能见到她脸上再露出那傻白甜的笑容。
盯着李昊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竟然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好久,程音音好奇之下,随口问道:“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嘘!”李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鬼鬼祟祟低声说道:“我在看妖精打架。”
什么妖精打架?程音音疑惑的皱起秀眉,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接过李昊递上来的望远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片刻黑着一张小脸把望远镜放下,对着笑坏不已的某人说道:“什么嘛,不就是耍猴戏的,哪里有什么妖精打架。”
李昊自然不会承认之前是在逗程音音,呵呵一笑道:“呵呵,那是你看的晚了,刚刚我看的时候,正好看到孙悟空大战六耳猕猴。”
不过,小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戏弄的,狠狠白了李昊一眼,重重把望远镜摔到他的怀里:“大骗子,不理你了。”
“真的不理我了?那我一会儿可要上岸去了啊,听说宝鼎这边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一会儿非要吃个痛快不可。”望着背过身去的程音音,李昊假模假式的大声嚷嚷着,末了不忘招呼薛仁贵和铁柱:“仁贵,柱子,等下我请你们吃烤……啊!”
‘肉’字还没说出口呢,李昊的脚趾就被程音音狠狠跺了一脚,疼的他眼泪差点没流下来,抱着脚跳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来。
此时,程音音已经吩咐好了船老大,小船调头向着码头的方向驶了过去。
宝鼎县的码头其实说不上大,不过仗着宝鼎县正好守着汾河与黄河的交汇点,故而有许多的船只在此停靠修整。
正因如此,宝鼎县的码头看上去竟然比太原的码头还要繁华不少,各种小店开在街边,旅店、酒楼、妓馆、当铺、牙行……放眼看去,热闹非常。
李昊一行人所乘之船虽然被他们称之为小船,但那也分跟谁比。
与水师的五牙战船或者三千料以上的巨大海船相比那肯定是显得有些小,但放在民间,这船其实已经算是很大了,至少要比码头上那些一般的船要大上不少。
所以,当他们的座船驶进码头的时候,立刻引起一片骚乱,无数小船争相躲避,纷纷让出路来。
李昊见状,连忙回身向后面吼道:“船老大,慢一点,不要撞了人。”
“不,不是,不关小人的事儿,他们不是躲咱们的船。”一个委屈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李昊扭身一看,身边站的可不就是船老大本人。
李昊有些不高兴,沉声道:“你怎么还在这,这么大的船撞进码头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不是,候爷,这真不关咱们的事儿啊,咱们的船都快停了,他们避的其实是另一艘。”船老大说着,指了指李昊身后的一个方向。
循着船老大所指的方向,李昊再次扭过头,立刻看到一艘造型十分古怪的大船正乘风破浪的向着码头驶来,隐约间还能听到船上有人在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
倭人?!
李昊眉头皱了皱,尽管他听不懂那船上之人喊的是些什么东西,但那熟悉的语气语调,已经让他猜到了那一船人的身份。
只是,李昊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关中遇到倭人,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些倭人竟然如此嚣张,明明已经快到码头了,船只却一点都不减速。
个狗日的,装·逼给谁看呢。
想作死,老子成全你们。
想着,李昊双眼轻轻一眯:“船老大,从现在开始,你这条船我买下了。现在,给老子调头,撞过去。”
“啊?”
“啊什么啊,你这船现在是我的了。”李昊懒得跟船老大废话,一把将他推开,打了声唿哨:“柱子,带人接管这条船,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撞,也要把那艘倭人的战船给老子拦住。”
“诺!”铁柱应了一声,立刻招呼人手接管船只。
这次随着李昊出来的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三十人左右,这些人都是战场杀敌的步卒,可好歹当初也在海上漂了一年多,大船虽然摆弄不明白,但弄走问题不大。
霎时间,船上人声鼎沸,船老大有些不甘心,但很快使被薛仁贵给控制住了,五十两的金子往他怀里一拍,船老大立马变身小跟班,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李昊的身后。
只是,李昊哪里还顾得上他,来到同样义愤填膺的程音音身边叮嘱道:“音音,一会儿你先不要进船仓,要撞上的时候记得扶稳,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嗯,放心吧德謇哥哥。”程音音重重一点头。
将门女子就是这一点好,永远不会成为男人的拖累,男人要上战场,她们只会默默将钢刀递入男人手中,不问生死,休戚与共。
李昊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在程音音的鼻尖上点了一下:“放心,不会有事的。”
言罢,转身登上船只最高处,呛的抽出腰间横刀,迎风怒吼:“大唐水师,迎敌!”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