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绮转过头去,她一直在暗示自己。
三年前的她,训兵以前最喜欢说的话是什么?
她忘记了。
如今的尹清绮,连一句声音大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刚刚答应了戚渊,虽然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可是她还是做不到。
“稍息”两个字就哽在她的喉咙里。好像一张嘴就可以说出来,可是她却根本开不了口。
再想说什么别的,就更不可能了。
尹清绮再一次涨红了脸。
戚渊走过来,看着她的模样,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尹清绮,不管是怎么回事,不管是为什么,你今天必须要自己带一次兵。”最终,戚渊如是说。
我这样说,也是为了你好。
哪怕有些道德绑架,可是我希望你能实现你最初的梦想。
只有这样才能。
“你是想让我感受一下当将军的感受?”尹清绮微微笑了起来。接着,她的面色就凝固了,沉声问道:“还是说,你就是想看我出糗?”
戚渊的表情也随着尹清绮的话逐渐僵硬起来。
“你不是想当将军吗?”不是你从前每天都嚷嚷着要当个女将军的吗?
戚渊有一丝不解地问尹清绮。
只见尹清绮刚刚收回去的笑容此刻又重新绽放在她的脸上。
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戚渊很少见到尹清绮笑,从他在惊鸿馆再见到她开始,他见过她笑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两只手。
不超过十次。
五个月得有了吧,她却只笑了不到十次。
今天戚渊破天荒地看见她笑了两次。
虽然并不是因为什么好的事情。
尹清绮讽刺地看着戚渊,语气中是丝毫不遮掩的寒意:“你知道我从前为什么想当一名将军吗?”
戚渊张了张口,刚想要回答,可是一瞬间又停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为什么?
戚渊的脑海里其实有很多答案。
为了功名,为了感受,为了喜欢。
不在乎这三个答案。
当个将军,身后
跟着百万兵,三江滚滚,踏遍疆场,势破楼兰,战胜而归,从此取得功名。
几年苦换来一生荣华富贵,人们尊你敬你,怎么不值了?
戚渊当然知道,有很多人就是为了功名而来的。或者再浅层一些,为了温饱,可以吧。
而身为一名将军,同时拥有着许多特权。有不满,就发泄给队里的兵,实在不行,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冷静冷静。
一群听从你的人或许会带来友谊,然而同时也会满足人们小小的虚荣心。
或者好胜心。
的确也有人就是真的喜欢当将军,说不定是天生的,也说不定是因为前面或者是其他某种原因,但是总会有人因为喜欢。
想要保家卫国的喜欢,源于哪份发自内心的使命感。
可是
侯府二小姐本来地位就已经极其尊贵了,况且尹清绮为一介女流,根本就不需要用将军这个名词再给自己镀上一层金。
夏天顶着大太阳在偌大的场地上嘶吼,其实重复起来也就是那么几句话,冬天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可是还是要坚持如昨。
千锤百炼,千磨万仞,即使每天重复与前一天相同的事情,也会咬咬牙坚持下去。
尹清绮是这样,然而,她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再给自己多加一个噱头?
她其实根本就不屑于这种锦上添花。
所以她没必要为了功名,更没必要为了什么子虚乌有的感觉。
那就是喜欢了。
她喜欢当兵么?她喜欢当将军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
当初让她坚持下来的理由实在有太多太多。
不过,戚渊在那个时候,绝对是最大的动力。
戚渊的太子当的稳稳当当,下一任皇帝其实已经是案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而尹清绮当初就是为了他。
你是太子的时候我就跟在你身旁守护你,等你成为皇帝了,我在你的国家里,还守护你。
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
尹清绮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当年的傻。
人家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你自己付出一切,最终感动的只
有自己。
半晌,尹清绮还是开口:“你们,都知道尹清绮喜欢……太子,却不知道尹清绮每天往军营跑是为了什么。不提也罢。”
尹清绮还是说你不出来那句话。
都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让世人都知道了拿来当笑谈。
不过现在看来那也是曾经了。
也只是曾经。
所以尹清绮把人称替换成名字,听起来好像在叙说别人的什么八卦,在说一下和自己根本不想干的事情。
甩的干净利索。
戚渊总是再怎么对感情迟钝,这会儿也听明白了。
他听明白了当初她是为了他。
戚渊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尹清绮这些令人费解的举动,那些动机他其实一无所知。
戚渊心中也有一份内疚。和迟来的欢喜。
他在皇宫中长大,尔虞我诈就算是自己使的少,但是并不是他了解的就少,知道的就少了。
那些什么娘娘妃子,阿哥格格什么的,偶尔自己过得不好了,也会来找他假装熟络地说上几段话,证明自己和太子的交情不浅。
那些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们所为的不过是太子。
换个人来当太子,其实也是一样。
太子有太多种可能,只是戚渊成为了那种可能。
可是尹清绮不一样,她是为了戚渊。
什么太子身份,什么尊卑礼仪,这全不是她看中的。她爹放行她每天来东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这其中还有些歪心思,有些巴结的意思,可是她自己却是始终不在意这些。
只要能找到戚渊就好了。
当太子的偶然性太大,一个不小心,那个人成了戚渊。
可是当戚渊却没有偶然性。
戚渊只有一个。所以尹清绮喜欢的人从头到尾也就只有一个。
尹清绮也不再多说了,这个地方尽是让她想起屈辱的一切,她始终想逃离。
尹清绮还是仰着头,最终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戚渊:“我们可以走了吗,太子?”
是太子。不是戚渊。
一心想要断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