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两天三夜后的哈赤终于如愿坐在了才子们的面前,看着眼前一批年龄与他一般无二的青年才俊们,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激动的是眼前这批才子们即将成为他的国之栋梁,感慨的是这一切就像一场黄梁美梦,若非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
据大臣们报上来的资料,这批才子有的是名门之后,拥有极好的教育背景,对朝中大小事务也有一定的了解,有的来自书香门弟之家,礼仪法度等等了若指掌,有的则是寒门子弟,空有一颗报国之心,却落地无门。再看看他们的衣装,虽然每个人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了出来,但仍然有一些贫民子弟衣不遮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月儿,可以开始了吗?”哈赤忍不住问道。
江明月抬头望了望露天的考场,沉默不语。之所以决定让哈赤在露天场所进行殿试,是想让他亲眼所见这些才子的实力以及他们在细节中表现出来的气势与态度。可是,场上有一些学子明显因为衣衫单薄已经快支持不住了,这个可是要命了。
“陛下,月儿有一事相求,请让侍官给每位才子发送一套棉衣,再送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半个时辰以后再开始考试!”江明月朗声说道。
哈赤微微一怔,正想问个明白,忽见场中一些学子面露喜色,惊喜交加,顿时有所感悟,忙点头笑道:“好,好,月儿果然心细如尘。来人,送棉衣,再派御膳房速速送上热面!”
很快。宫人们送来了棉衣,一些寒门子弟忙不失迭的把棉衣穿在身上,脸上的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还有一些才子们稍作犹豫。但想到棉衣乃陛下所赐,也脱掉身上的锦袍。换上了一色厚重的棉衣。
紧接着,太监们手捧着热面鱼贯而入,依次把面条放在才子们面前的桌案上,退到了一旁。
“吃吧,吃吧,趁热吃吧,吃饱了才能考出好成绩!”哈赤笑眯眯的说道。
才子们不再犹豫,捧着热面吃的热火朝天。于是。历上出现了这么一次史无前例的殿试,皇帝和大臣们在寒风中看着参加殿试的才子们大口吃面,身后,是成百上千的禁卫军。
吃饱穿暖,太监们把碗筷收了下去,再换上宫女把才子们面前的桌案擦试了一遍,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清理考场。
再看这些才子,个个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热情和敬意。
考试的卷轴发了下去,场上除了哈赤亲自殿试。江明月和风清流作为陪考官员一同留在场中。哈赤兴奋的围着考生们转来转去,江明月则和风清流旁若无人的品着茶、吃着糕点,但他们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些考生脸上细微的表情。
半个时辰还不到。就有考生交了卷。江明月笑嘻嘻的接过考生呈过来的试卷扫了一眼,很慎重的把试卷放在桌子上,随手拿了一粒黑色的瓜子放在上面。那考生愕然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江明月,又看看旁边坐着的那位温润如玉、绝色倾城的美男子,毫不迟疑的朝二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考场。
接着,又有人陆陆续续交了考卷,收到考卷的江明月和风清流,或放一粒黑色瓜子。或放一颗杏仁,或捏一点松花糕的粉沫洒在考卷上。二人默契十足的玩着旁人看不懂的游戏,乐在其中。
当最后几名考生也把考卷呈上来的时候。哈赤开心的去拿考卷,被江明月一巴掌拍开,慢条斯理的说道:“陛下,您是想现场就阅卷,还是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心无旁骛的按照自己的意愿阅卷?”
哈赤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说的对,朕的思绪绝不能受外界干扰,朕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用人。月儿,晚点你再把这些考卷送到朕的书房吧。”
江明月笑眯眯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包裹着瓜子、杏仁和松花糕粉沫的考卷收了起来,宝贝似的捧在怀里,屁颠屁颠的走出了考场。
对于哈赤、江明月和风清流来说,这一夜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打开第一份考卷的封条,缓缓摊开卷轴,从里面滚出来一粒瓜子。嘎?哈赤不解的望向江明月。江明月二话不说,拈起瓜子往嘴里一扔,咯嘣一声,瓜子壶从她薄薄的唇瓣中飞了出来。
阅完考卷,哈赤猛一拍大腿,连声叫好。“这位考生无论是见解或是思路都不同凡响,思维缜密,头脑清晰,看待问题是非分明,揭露问题更是一针见血,此人真正是国之栋梁所需呀!”
哈赤发表了一番自己的见解,把考卷递给江明月,打开了另一份卷轴。这一次掉出来的不是瓜子,是杏仁。哈赤古怪的拿起杏仁看了看,被风清流一把抢过扔进了嘴里,吃得倍儿香。
“此人倒是有一番远大的志向,只是颇有些好高骛远,处事也太过偏激,当不得重任!”哈赤摇了摇头,一回头看见江明月笑得像偷了腥的猫儿。
打开第三份卷轴,又是一篇好文章,文采出众,文章结构深谋远虑,字里行间看不出半点纰漏,堪称完美中的完美。只是,为何考卷上有松花糕的味道?哈赤再一次疑惑的望向江明月,被她一脸无辜的眼神给瞪了回来。
阅完四十多份考卷,长夜已经过去了一半。哈赤兴致勃勃的指着其中十多份考卷说道:“这些都是上等之作,月儿,王爷,前三甲我已经初步有了人选,你们帮我看看!”
哈赤从中抽选出三份考卷摊开,得意的把江明月和风清流拉了过来。两人一看,乐了。三份考卷,瓜子,杏仁,松花糕粉沫,一个也不缺。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注定了他们不能置身事外。
江明月指着杏仁说道:“陛下,实不相瞒,我和清流在考场中已经对每一位考生的试卷作了记号。我们坐在上面能够把每一位考生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人从一开始到考试结束,至始至终从容不迫,稳若泰山,成竹在胸。拿这位瓜子兄来说,他从头到尾面不改色,把考卷交到我们手中的时候,眼眸清明,坦坦荡荡,这样的人才堪称国之栋梁。也有一些杏仁兄弟,文章虽然一气呵成,但眉目之间却掩不尽内心暗涌的情绪,或怒或喜,或悲或怯,这样的人性子直率,却难以在官场浮沉太久,只能做做地方上的小官,解决一些实质性的民生问题。还有一些人,比如松花糕兄弟,内敛,稳重,看上去完美无缺,但他眼里的瞳恐却时刻紧缩,处处防范,这样的人心机太深,可以一用,却不能以心腹背对,不能近身重用,当慢慢磨练,最好流放到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保一方安定。陛下,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哈赤瞠目结舌的看着试卷上印着瓜子壳和杏仁痕迹的考卷,再一次扑上去细细的看了一遍,喃喃的说道:“天啦天啦,太不可思议了,你们俩是人还是妖?怎么能从一个陌生的考生脸上看出那么多的内涵?瓜子?瓜子?瓜子在哪里?快,月儿,王爷,帮我把瓜子找出来!”
江明月瞅一眼风清流,抽了抽嘴角,上前帮哈赤把那些优等的考卷理了出来。
哈赤看那些瓜子兄弟的表情令江明月有些恶寒,她轻轻拉了拉风清流的衣袖,满脸黑线的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哈赤一眼。
风清流清了清嗓子,悦声笑道:“陛下,瓜子并不代表绝对,只是相对论而已。陛下治国初期,根基尚未稳定,也不能全部都用这一类的人才。朝中元老众多,陛下若是大肆改革必定会遭到他们的种种反对,这时候也需要一些松花糕来辅助瓜子与那些老臣周旋到底,只要适度信任,对他们若即若离便可,无需太过防范。”
哈赤虎躯又是一震,见鬼似的盯着风清流失声喊道:“你们俩个鬼,幸亏朕不是你们的敌人,不然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汗!”
“我们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鬼?皇帝大哥,我们已经帮你分析了一下现状,怎么选人怎么用人是你自己的事,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你只有把那些人牢牢的抓在手里,才能任你捏扁搓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也该功成身退了。”江明月捡起桌上最后一颗杏仁扔进嘴里,“咯吧”一声响,满口杏香。
哈赤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们说的对,朕要慎重的考虑一下这些才子的官职和去向。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去歇着,朕明日再找你们商议。”
“陛下,来日方长,别太劳累了!”风清流意味深长的说道。
哈赤笑了笑,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声长叹,浓浓的不舍和眷念三三两两的冒了出来,他知道,离别的时刻就快到了。这样两个谪仙般的人改变了他的一生,此生若能够有他们相伴,这一生再也无憾。只可惜,这般天下无双的一对璧人,却非人间俗物,能够与他们相逢、相识、相知已是毕生幸事,他该知足了,拥有与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作为回忆,此生足矣!(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