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奇怪的,她在怡香院那些日子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做几道菜还是绰绰有余的。”江枫忍不住在旁插嘴。
风清流笑而不语,微微翘起的唇角扯出一抹优美的弧度,眸波荡漾,潋滟生姿。
江夫人缓缓站起身,不安的说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也好帮她打打下手。”
众人没有再阻拦,各怀心思的盯着门口,面上犹自谈笑生风。
江明月一走,桌上的气氛顿时淡了许多。江子恒瞅瞅风离痕闪闪烁烁的眸子,又看看不时回头张望的风逸鸣,再看看江枫脸上的神色,禁不住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别人一家有女百家求,看的热热闹闹,结果喜气洋洋,他这是一家有女皇家求,一个都不能得罪,反倒叫他这个未来的准岳父胆颤心惊。
看皇上这架势,他并没有放弃月儿,这个儿子也固执的守着自己的执念,连六皇子也斜插了一脚,再看看静王,饶是胸有成竹啊。他二人本是两情相悦,按理完全不用担心旁人的心思,可现在想动月儿心思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天子,也是曾经与月儿有过婚约的人。这可怎么办呐,他又能如何置身事外呢?
在众人的翘首顾盼中,江明月和江夫人、翠烟手捧着托盘走了进来。丫环撤掉了几道菜,换上江明月亲手做的三菜一汤。
“食材有限,月儿简单的做了几道家常菜,皇上,六皇子,清流,爹。娘,江枫,你们都不必客气。尝尝吧!”江明月盈盈笑道。
回锅肉、冬瓜盅、狮子头、鲫鱼汤,看起来的确没什么特色。外像也和宫里御厨的手艺没法比。可这是江明月亲手做的,其意义非比寻常。
风离痕拿起筷子犹豫的夹了一块冬瓜放进了嘴里,其余人也都拿起了筷子。风清流舀了一盅汤轻抿了一口,微拧着眉自语道:“怎么没有菌菇呢?味道不对啊!”
江明月挑了挑眉,诧异的望着风清流,内心却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波澜。她记得唯一的一次用野生的香菇熬了鱼汤,那次的鱼汤只有她和司马长风喝过,风清流怎么会知道鱼汤里面放菌菇呢?
“哪有人在鱼汤里面放菌菇的。八弟,你莫不是记错了吧?”风逸鸣打趣的说道。
风清流扬了扬唇角,淡淡的笑道:“是吗?也许是我记错了吧!嗯,月儿的手艺没得说。”江明月在灵幻谷给他做了那么久的饭菜,他早就知道她的厨艺了得,这些菜只是牛刀小试呢。
这就完了?江明月还等着风清流发表评价呢,好歹也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的做菜给他品尝,就这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真没劲!
“不错,月儿。你做的这几道菜绝对可以和宫里的御厨相比!”风逸鸣高兴的说道。
风离痕笑了笑,悦声说道:“依朕看来,月儿的厨艺却比御厨还要好。宫里的食材齐全。而月儿却只用一些简单的调料就能做的如此美味,手艺已经远远胜过了御厨。”
听他们这样赞着自己的手艺,江明月睨了一眼风清流,有意无意的说道:“还是皇上有眼光,比清流厉害多了!”
听她一口一个清流的叫着,一点儿也没有避嫌的意思,风离痕心里颇不是滋味。
风清流眸光濯濯的笑道:“在没有食材的地方做出人间美味,那才叫手艺,对吧。月儿?”
江明月又是一震,神色复杂的看向风清流。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沉重。风离痕以为江明月因为风清流的话而心生芥蒂,朝江明月勾唇一笑。露出一抹柔柔的温情。
江明月做的菜很快见了底,其余的菜却几乎没怎么动过。用江明月的话来说,一看就知道不是来吃饭的,倒像是来惹是生非的。
“月儿,你把水月天的动静弄的那么大,惊动了整个燕城,可是为了向怡香院的那个白姑娘示威?”风逸鸣突然转了个话题,拉回了江明月游离的思绪。
她嗤笑一声,双手撑在桌面上闲闲的笑道:“六皇子,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还是怎么滴,会跟一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人计较?现在时间对我来说就是金钱,我有那功夫去对付她,不如用那个时间多赚点钱孝敬皇上。几十万两雪花银呐,可不是说开口就能从天上掉下来的!”
风逸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望着风离痕略显不自在的表情哈哈笑道:“月儿,你可是皇上的大金主,只怕以后皇上要附在你身上下不来了呢!”
江明月也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说道:“能为朝廷做贡献是月儿的福份,也是月儿身为京梁国子民应尽的职责。不过,这顶高帽我可戴不下,水月天也有清流的一半,他为皇上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吧!”
“嘻嘻,小姐和静王这是妇唱夫随呢!”翠烟在旁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现场瞬间静了下来,风清流笑得见牙不见眼,江明月仿若未闻的抿着酒,风离痕眸色幽暗,风逸鸣神色不明,江枫郁郁寡欢,江子恒夫妇大气也不敢出。客厅里的温度仿佛一下子降了下来,幽幽的渗着寒气,直钻人的心窝。
江明月轻咳了一声,偏过头在风清流耳边说道:“看到没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所有人都听清了江明月的话,却都不太明白字面上的意思。风清流温尔的笑了笑,朗声说道:“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一辈子革命也无所谓!只是,怕是要委屈月儿了。”
江明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原本想用水月天做嫁妆的,得了,我还是留着自个儿花吧。王爷什么时候革命成功了,月儿再双手捧上所有的嫁妆!”
原本江明月只想着水到渠成的把该办的事儿办了,尽可能低调的把自己给嫁了,可如今看来这事儿还有点悬乎,连风离痕也掺和了进来。既然不能如愿以偿,那就趁机表明了心意,以防再生事端。
风清流眉开眼笑道:“嫁妆不着急,慢慢攒就是了,人我得先带走,这叫物尽其用。”
看着桌上的二人旁若无人的许下终生,风离痕寒眸微敛,手里的酒杯“哗”的一声碎裂,惊得众人原地跳起,江明月也心惊不已的望过去,忙从怀里掏出手绢在风离痕身上擦试洒落在身上的酒水。
风离痕一把抓住江明月的手腕,眸光幽幽的迎上她清涟沉稳的眼眸,半响,松了手淡淡的说道:“朕喝多了,有些不胜酒力,今日就散了吧。”
说罢,脚步不稳的站起身往外走。江明月本能的伸手虚扶了一把,不料风离痕脚步一软,伸手一抓,再次把江明月拉进了怀里,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身,身子微微后仰,看上去江明月像是半趴在他胸口。
“江枫,快过来扶一把!”江明月一声厉喝,江枫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把风离痕扶了起来,江明月趁机抽身离开。
风离痕苦笑了笑,轻轻推开江枫,神色淡然的说道:“朕没事,江爱卿,你们且留步罢!”
风逸鸣紧跟着风离痕出了门,末了,回头朝江明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目送着马车走远,江明月回过头,对江子恒和江夫人柔声说道:“爹,娘,月儿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们。江枫,好好照顾爹娘,有事记得去水月天找我,也可以去静王府找高云和静远,他们会帮你传达的。”
江枫面色一沉,语气不善的说道:“月儿,丞相府才是你的家,你一个未婚的姑娘家,不住在家里却要住在静王府,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江明月扯了扯唇角,对着江枫笑意深深的说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不是丞相府的嫡女,也都知道我是当今武林盟主,你认为谁会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嘲笑我江明月不守妇道、不知廉耻?就算我和清流之间发生了什么,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敢问天下间谁敢论我们的是非?就算是皇上,他也无权干涉我们!”
江枫脸色一白,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华光璀璨的女子,双拳紧紧握起,又慢慢松开,如是再三,终是缓缓垂下了头。眼前这个女子已经强大到足以与皇权抗衡,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呵护,再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行事,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颠覆世间一切的规矩和礼仪。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朝廷的认可,有了自己的权势,原以为可以走近她、保护她,却不曾想她与他的距离已经远隔万水千山。这一生,他再也跟不上她的脚步,只能在夜空静静仰望她的绝代风华。
看着一对璧人携手离去,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江夫人轻声叹道:“枫儿,该放下了,月儿身边的那盏明灯太耀眼,离得太近,会灼伤了你的眼和心,不妨退后几步,你能欣赏到不一样的美景。”
江枫怆然一笑,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片梦境已然破碎,也许,是时候该清醒了。(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