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领众弓弩手来到马车前。
萧瑜扶了肖玉成的手灵巧跃下马车,与众人见礼。她很快知道了那个头目模样的叫冼铁山。
许是这俚寨少有客至,这些人都十分热情。
交谈了几句,冼铁山将银牛角还给萧瑜,让两个分别叫阿腾和东丹的汉子为她牵马引路,护送萧瑜和肖玉成进寨。
大将军府的马车就暂时寄放在守关隘的木楼中。
阿腾不怎么说话,东丹就比较健谈。闲话一阵,萧瑜听说此处距离俚寨还有些路程,这样走不知要多久,眼见天色将晚,立即表明自己会骑马。于是一行人不再拖延,驰骋上山。
山路七拐八弯,逐渐变得难行,几人不得不放慢了马速。
夕阳晚照,百鸟归林。山间浮起淡淡的暮霭,不远处的林野有炊烟袅袅而上,弥漫开来,似仙雾缥缈。不知从哪儿飘来灵动的歌声,有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清音颤颤余韵连绵,恍若天籁。
萧瑜几疑身处九天仙境,心旷神怡。
四人又过了几处险关要隘,道路更加狭窄崎岖,骑马已经过不去。四人就将马留在一户守关的人家照看,带上萧瑜和肖玉成带来的礼品,步行入寨。
日头已没入西山之后,暮色渐浓。几人加快了脚步,往山上走。
“前面不远就到寨门了。”东丹道。
肖玉成转头朝下望去,道旁老树怪石,下面危崖断壁,云锁雾封,不由心中慨叹俚寨选址之稳妥:山路曲折高远,且处处关隘,易守难攻,如此地势,实乃自固扼敌的所在。
萧瑜本已十分疲累,听得就快到了。不由精神一振。
不过半刻钟,在熊熊火把的映照下的寨门就出现在几人眼前。这个寨门是坚木搭建的,上面装饰着牛角,左右是两层的木楼。旁边悬挂了几面铜鼓。
此刻门楼上灯火通明,门前站了两列盛装的俚族少女,皆是光脚纹面,身穿兽皮或麻布做的筒裙,鸦青的头帕。颈上戴了银制项圈,动则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门下人群簇拥了一位杏眼桃腮,身材娇小的中年美妇。她亦赤足,身穿了缀满银饰的墨色红边绣花筒裙,还饰以皮毛,头梳椎髻,还戴了整套的繁复精致的银冠、项圈、手饰和挂饰,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萧瑜差点被银子晃花了眼,又替其觉得重。
看到来人,俚族少女笑靥如花。一齐敞开清亮的嗓子唱起来:“日头落坡鸟归林,张灯结彩把客迎,迎客来哟,唱起山歌迎客来啰,斟上美酒迎客来哟,喜迎贵客到山寨……”
歌起处如鹞鹄鸣叫于天际,继而渐渐飘坠,然则在即将落地时,复又振翅飞起直上云端,迂回跌宕。一咏三叹。
肖玉成不懂俚语,只觉歌声清越动人,一时听住了。
萧瑜也被这欢快优美的曲调及歌中传达的热情所感染,疲惫一扫而空。露出笑意。
就有两位清秀少女捧了牛角上来敬拦门酒。
萧瑜抿了一口,是温热香醇的甜酿,当下饮尽。转头看去,肖玉成脸有些红,也饮下了牛角里的酒。
中年美妇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以箸在两人额间点上朱红。银饰叮当,清脆悠扬。
俚人以女为尊,萧瑜猜出其身份是酋长,深深一礼:“圣姑万福。”
肖玉成忙依样折腰行礼。
“不必多礼。”萧瑜虽穿了男装,圣姑却极自然地执起萧瑜的手,笑道,“姑娘远道而来辛苦了,寨中略备了些薄酒淡饭,可别嫌弃。”
“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多谢圣姑盛情。”萧瑜恭敬道,又介绍了肖玉成。
之后由众人簇拥着,萧瑜与圣姑携手往前走,肖玉成紧随在其身旁。进了寨门,萧瑜抬起头一看,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只见下边山谷万家灯火,犹如繁星闪烁,十分美丽。
“还要下山?”
“正是。”圣姑笑答。
萧瑜原以为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不曾想还有一大段山路要走,正觉有些沮丧,旁边有人抬了二长竿中间置竹椅的肩舆过来。
于是在晃悠悠的肩舆上,萧瑜舒适地到达了俚寨待客的地堂。但见灯火辉煌,铜鼓声声,长席上放了各色菜肴,旁有少年男女兽皮盛装,椎髻上戴了翎羽,手执斧头芦笙,载歌载舞。
斧头?!真剽悍。
席上萧瑜见到了那位老巫医。
当下众人入席,圣姑频频劝酒。幸好那些甜酿味淡,不然萧瑜和肖玉成怕是会被灌醉。俚人喜食酸味菜肴,于是席上各种酸汤腌菜以及野味。尤其是萧瑜还看到了酸笋,夹了一筷子入口,居然是自家出品。
萧瑜才想起将礼品奉上。其中除了些名贵药材和三七散剂等成药,也有一小坛酸笋及些许山货,是肖佩让带的。那些药丸和药膏都附了纸笺写明了方法和效用,她就没逐一解释。
圣姑收下赠礼,十分高兴。
月上中天,众人才酒足饭毕,宾主尽欢,各自散去。萧瑜以为接下来就是彻夜长谈解去心头的疑惑,谁知圣姑却让少女带两人去沐浴更衣,直接安排了客舍休息。
据说俚族的祖先初时为防野兽,在树上搭巢而居,现在寨子里还有建在树上的木屋,不过大多数俚人已住进了竹木构筑的离地的房子,下面一层空荡仅有柱子和楼梯,叫做干栏。
萧瑜姐弟住的这座木干栏还挺宽敞,且布置得相当舒适,楼板铺了织了美丽花纹的地毯,墙上挂着牛角、骨架、兽皮和铜鼓。
铜鼓铸造精良,上面有线条流畅的蹲蛙、羽人等纹饰,乃俚人所崇拜之雷神的象征。
侍女给萧瑜换上俚族衣饰,梳了椎髻。萧瑜坐在门槛上遥望远处的灯火,听到响动,转头就看到肖玉成从隔壁间走了出来,也穿着俚人的衣服,但未损其俊朗,不由抿嘴。
肖玉成脚步微顿。其双眸清澈如水,像盛满了月光,这么微微一笑,月华便似漾了开来。
萧瑜问:“还不睡?”
肖玉成摇头,然后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萧瑜点头,“我会尽快将事情处理好,然后早些回家去。”
“你来此做客是有什么要事?”肖玉成忍不住好奇问道,“俚寨是不是真与武王……”
“这与我二人有什么关系?这话在此可不能乱说。”萧瑜拦了他的话头,环顾左右,道,“俚人擅毒,难得有机会,我想问一下要解玥公子中的毒是否有什么好办法。”
肖玉成有些懊恼,点头道:“玥公子遇到你也真幸运。”
萧瑜不禁想到了花玥那颠倒众生的脸,以及那一双点漆的凤目,叹息道:“还不一定能治好。”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
“夜深了,早点安歇吧。”萧瑜以手掩住呵欠,对肖玉成道。奔波了一天实在劳累,她走进房间躺到舒适的床上,没多久就睡熟了。
肖玉成亦回了房,却没有睡,而是坐在桌边时刻留意周围的动静。在这陌生的地方他不能掉以轻心,谨慎点才能确保护得萧瑜周全。
夜很静,可以隐隐听到大山里野兽的咆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