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要么是他这所谓的表姐孙姨娘给的,要么便是利用采买之便贪污来的。
可若单单只是利用采买之便贪污,定然也是抠不出这么多钱来的。
而且人是孙姨娘自己弄进府来的,平日里又归她管,无论从哪方面说了,孙姨娘都脱不了干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连王安平都牵涉进来,孙姨娘惊恐绝望到了极点,只顾着向虞德陵拼命磕头。
这劲头,比方才的田庄管事还要厉害些。
嘴里只是哀哀哭求:“老爷,是婢妾一时糊涂,可是入府这么些年来,婢妾娘家除非需要银子了,才会让母亲来见我一次,没有老爷的允准,婢妾也没有资格回娘家瞧瞧,可婢妾终究还是想家的。
那王管事虽然只是个远房表弟,却也到底算是娘家人,婢妾一时思亲情切,便对他多照拂了几分,去年他来求婢妾,说是想早日攒些银钱,回乡娶妻,婢妾一时心软,便赠与他一些,再加上他平日里利用采买之便克扣银钱,婢也未加理会。
说到底,终究也是婢妾犯下大错,只是有一条,求老爷夫人一定相信婢妾,婢妾虽与王管事有私相授受之过,但绝无半点私情,求老爷夫人开恩,不要撵婢妾出府,婢妾便是在府中做个粗使下人,只要让婢妾能见着阿瑶和绍垣,也就知足了。”
“呵,还敢提琬瑶和绍垣……”
未及虞德陵说什么,虞绍庭却先开口讥笑:“天知道你生的那两个,是不是旁人的野种,居然还敢拿他们为由来替你求情,你这等贱妇,就该沉塘才对。”
虞绍庭坐在这里听了孙姨娘的哭求,便已明白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满嘴酒气就这么喷出来,使得离他最近,正整理账册的莲香也微微皱了眉头。
此话一出,虞夫人突地沉了脸,虞德陵一时脸都绿了,狠狠地瞪了虞绍庭没有说话。
可虞绍庭偏不知自己已然惹了父母不快,继续口无遮拦。
“依着我的意思,父亲您就该叫人把那两个野种带过来,当场滴血验亲,然后一并处置了……”
“你闭嘴……”
虞德陵本就一肚子的气,此时见长子如此信口开河,忍无可忍,憋了一整天的怒气突然爆发出来,随手抄起一旁虞夫人量衣的木尺便扔了过来。
虽未打中,却是堪堪擦着虞绍庭的额头过去,打碎了他身侧的一个花瓶,吓了虞绍庭一大跳。
“我说错什么?”
若在往日,向来惧怕父亲的虞绍庭见父亲发怒自然也就立刻闭嘴了。
可他今日喝了些酒,便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立时不服气地大叫起来。
“本来就该如此,这孙氏既与那姓王的私相授受,天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说不定她在娘家时便与那贼子有私情了,她生出来的崽子,自然该……”
“你可闭嘴吧。”
虞琬宁再也听不下去虞绍庭这没脑子的话,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他。
“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虞绍庭虽与虞琬宁一母所出,但却向来与她不对盘,此时见连虞琬宁都不让他说话。
顿时撒起了他的大少爷脾气来。
父亲我不敢惹,难道还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吗?
便叫嚷起来:“你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黄毛丫头,你懂个什么?”
虞琬宁颇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真不知是上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愚钝无脑的兄长。
她闪眼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的虞夫人,耐着性子向虞绍庭解释。
“这孙氏可是阿娘当年亲自千挑万选,挑进府里来的,虽然阿娘甚少打理府中事,但在这等大事上,岂能不留心?既能让她进门,自然是祖宗八辈、故旧亲戚都查了个遍,身家清白的,焉会出这样大的纰漏?
而且王安平是两年前方才进京投奔亲戚的,在这之前一直都在老家,从未与孙氏见过面,这样的事,当初王安平入府时,阿娘也是叫人查过,见没有问题,才点头让那王安平入府做事的,可二姐和绍垣都出生几年了?岂能是……”
虞琬宁没有将那等秽语说出口来,只是十分嫌弃地白了虞绍庭一肯,便不再理会他了,
虞绍庭:“……”
他倒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见火星子就炸了而已。
于是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面色紧张地看了母亲一眼,便乖乖坐下,不敢再多嘴了。
听了虞琬宁的话,虞夫人的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些,欣慰地冲女儿笑了一下。
否则,她这张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她虽然不识字,不擅打理家事,可对于这等调查入府之人来历的事,还是把控的比较严的。
虞德陵瞪了虞绍庭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便不再理会他了。
转而向高管家道:“我懒得见那个王安平,将他抽五十鞭子,赶出府去。”
“是。”
高管家躬身应了。
“至于你,唉……”
虞德陵看着孙氏沉沉地叹了口气。
“原本当年我并无纳妾的打算,只是夫人贤德,将你挑进府来,我便也无反对,虽然你是妾室,但我与夫人从未看轻过你,这些年来允你掌事理家,并无苛待之处,你且说是也不是?”
“是,老爷夫人待婢妾恩重,是婢妾自己糊涂不争气,对不住老爷夫人,只是婢妾猪油蒙了心,怕生的孩儿是庶出,将来不得老爷重视,得不了恩荫,没有前程,这才一心想给两个孩儿多攒些钱财,好教他们这辈子衣食无忧……”
孙氏说着,又爬在地上哭了起来。
“虽然阿瑶和绍垣是庶出,但我也从未轻慢过呀,你怎会如此想?”
虞德陵道:“我自己就是庶出,自幼受尽冷落欺辱,又怎会让自己的孩儿受同样的苦?”
他的脸上,忽然浮起几许悲怆之色。
颇有些痛心疾首地道:“我的生身娘亲,是父亲的侍妾,因嫡母霸道,母亲几十年受尽委屈,当年我战事大捷,回京受赏时,母亲却还荆钗布衣,站着伺候人,虽然后来圣上恩典,赏了这大将军府,才得以自立门户,可我那苦命的娘亲,却未能享得上福,我刚想接她过来尽孝,她老人家却病故了。
因为娘亲的遭遇,我不愿让你也步了她老人家的后尘,更不愿你生的两个孩儿与我一般受苦,所以这些年来,我从未偏心过,但凡绍庭琬宁有的,也从未缺过琬瑶绍垣。你存了私心,给那两个孩子儿日常用度上有所偏颇,只要不是太过份,我也睁只眼闭只眼不与你计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竟如此算计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