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城没有推脱,即便这只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出现在这片自己心中推演过无数次的地方。
蛮族对于周王朝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强敌,大陆上的蛮族一般分为南蛮和北蛮两支,北蛮常年游荡在极寒的北方,开化程度不高,算上这一次,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因为食物大缺乏而进军中原的时候。打起来嗜血凶悍,而且会驯化只有极寒之地才有的奇特生物,体型庞大,力大无穷,让周围驻防的鳞国和鑫国两个弹丸之地,颇为头疼。
一方面本来人数不多,但是每一次派出去的军队都无法将他们彻底收拾干净,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这些野蛮人面前反而占不到什么便宜。他们只管一股脑的拿着奇异的兵器,驾驭着巨兽冲锋,而两个小国即便联手也得使用攻城器械才能将这些家伙驱除掉。
被逼不得已的两国君主,不得不答应了周王的称臣协议,用自己的屈尊来换取一丝丝人民安定生活的可能。
周王虽说对如此遥远的战争不感兴趣,不过既然两国愿意称臣纳贡,俯首帖耳,把这场战事扔给这个小辈去处理,不仅仅能得到一定好处,还能为国家的未来选拔个人才,倒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初次上阵的洪二跟着中军大帐走了不到三日,便有些犯病,这心里的毛病,不知是犯了相思,还是血液回流了,总之燥热烦闷,每日眉头紧锁。
随军的侍卫看到少爷这个样子,也不敢出声劝慰,从小到大,他要是做出这番姿态,若是身体不适,都还好办些,找个太医来诊疗便是。但若是心里起了什么心思,却是只有段家小姐才能帮得了他。
而今,那位小姐在小禹里望眼欲穿,自然是到不了他近前的,此时不去招惹公子的最好办法,便是三缄其口。
车轿内忽然传来公子虽然带着急躁但是仍然温雅的声音:“此地距北陆战场,还有多少距离?”
副将看看手中的行军图,大声报数道:“此地距离北陆,尚有一百四十里!”
车内之人沉吟半晌,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停在此地驻军。等待蛮族自投罗网。”
军中众人皆惊,副将上前问道:“洪公子,这是何意?你我大军压阵却不上战场而是停在百里之外守株待兔?老夫行军一生,从未在任何兵书中见过此等战法。若是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能把数十万将士兄弟的性命,交在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小儿手中!”
两旁的洪家侍卫面露愠色,其中一个掏出腰间系着的长剑架在了那副将的脖颈之上,其余行军中的将士也都停了下来,各有针对的掏出了武器。
车内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声,里面的人喘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急,披着一层很厚的白狐披肩的洪二从车内走了出来。
他轻轻的扶住侍卫的手,对那两个发生冲突的侍卫和副将指了指道:“来人,把这两人都拉下去砍了吧。”
此话一出,众军将士一阵肃然,寒风卷着不知何种心思,在这里蔓延开来。
侍卫手中的长剑颤抖了一下,颓然放了下去,站回到车旁,把入鞘的剑递给自家公子,说道:“天三愿领罚。”
青年人笑笑道:“那便好,也省了我一通口舌。那位老将军,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副将显然没有料到这个情况,目瞪口呆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晌,手中战矛愤怒的举起,大吼道:“你个黄毛小儿!尚在行军路上,老夫不过质疑了一下你的决定,为了护住全军将士的安全你便要将我赶尽杀绝吗?这样为将者,怎么可能当的大用,即便是我今日死了,被这北国风雪掩埋,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来:‘你个愚昧无知的小儿!不得好死!’”
长叹一声,公子将手中白玉箫放了回去,挑了挑眉,显得对对方的愚昧有些不耐烦,平静的眼中带着寒热交加的怒火说道:“既然你不服,那么死之前好歹我也发发善心,让你做个明白鬼好了。第一,主将出令,身为副将不仅不听令传令,反而当众直呼主将性命,光是大不敬之罪已经违反军令,杖责三十免不了。第二,作为辅佐主将之人,事先对主将要用的策略丝毫不知也不去了解,毫无理由便开始质疑,煽动军士反抗主帅,本帅没有给你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大罪,已经是对得起你的了!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副将哆哆嗦嗦再不能说出什么话来,下垂耷拉着的眼皮遮住了意难平的眼神,用近乎难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末将无话可说。只求一事而已。”
青年将军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不用讲出来了,你的请求,便是我的使命,我自然会完成。”
副将环顾四周,将士们缄默不语,他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在这战场前,且看我大周年轻一代,如何破阵杀敌!”
洪二点点头,挥挥手让刀斧手把他押了下去,让传令官传话道:“三军听令,原地驻军,起锅造饭,今日二更起,洪将军有重要之事要令诸位配合。”
一时之间三军议论纷纷,本来驻军地就选得奇怪,明明和战场就一步之遥,不靠近却非要在战场百里之外扎营,更不用提此时还不过刚刚过了午时,众人才用过干粮,胃中并不饥饿,为何又要起锅造饭。还需二更起床,遇到这样的将军,实在是令这些旧居沙场的老将们,有些不太信服。
但是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老副将临死之前好像也发现了什么迹象一样,既然如此,应该是说,此人是可以相信的吧?
三军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洪二坐进马车里,宽大的轿厢地下忽然冒出一袭青衣,贴着大将军的耳朵问道:“呐,你真的要用那一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