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张半仙拄着卜卦布幡,大声质问,但这三个人没有一人言语,大步走出暗巷。
当他慌忙地跑出巷子口,左右查看,却发现这几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日光灼目,专为修士们提供的街道上依旧热闹,叫卖吆喝声不断,人们都在忙着自己眼前的事,没有人知道刚刚发生在暗巷里的一切,就好像一切都为发生过那般。
张半仙摇摇脑袋,重新打起精神,转身返回暗巷。
几十米外的屋檐上,带面具的男子正站在上面,向暗巷方向看去。
身后的秦老二见他如此,好像心事重重,终于开口问他,如果沐辰刚才神志清醒,大概会惊讶地指着他的脸,想起他是自己之前在路上遇见的灵气深不可测的农户。
沐辰能察觉到秦老二的灵力,秦老二自然不会错过沐辰的脸,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就认出沐辰,将此事汇报。
“无衣公子,您为何如此在意这名竹剑堂弟子?”
“若是因为他破坏了您制造的戾气漩涡,就算您现在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我去给他留个教训也是轻而易举的,您又为何要”
他话没说完,见无衣举起折扇打开,指向前方。
“秦老二,你还记得自己进入练气化神境界时,年龄多少,都顿悟了哪些事吗?”
“自然记得!”
秦老二回答得铿锵有力,但还是不明白无衣公子为何问他此事,他进入练气化神境界时,已经三十六岁,虽然不能说是天赋惊人,但好在不算太晚。
毕竟还有许多修士要用五十年、甚至在古稀之年才能顿悟,进入修道者的第三重境界。
庸人自扰,这句话不是当摆设的。
每位修道者因出身性格不同,在修道路上遇到的执念也不尽相同,甚至有人在踏入炼精化气境界时就遇到一生执念,无缘大道。
秦老二从炼精化气突破练气化神时困扰他的执念,正是旁人对自己的不重视、或者是说无视。
而他冲破执念的契机,正是四年前还是少年的无衣,一眼从人群中将他认出,喊出他名字的那个瞬间。
从那时他就认定,眼前这个男人,他这辈子都会追随。
无衣听他回答如此热切,却默默叹气。
从一个执念中逃出,又陷入另一个执念之中,这样就算秦老二的境界提升一层,只怕也是极限了。
“其实我卡在练气化神的大圆满境界,也三年有余。”
“因此最近除了帮师父做事,我也一直在寻找化解执念法子,却没找到我最该潜心修悟的方向。”
无衣收回记忆,卸去自在,坦白地说出自己最近遇到的困扰。
从炼精化气到炼气化神境界,并不需要得悟什么天地大道,只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不郁郁寡欢,不被俗世所累即可。
但若想进入炼神还虚的大境界,突破人寿百年桎梏,非得有一次甚至几次的大彻大悟才行,即便修行速度再快,感悟跟不上,境界也没办法提升。
所谓修炼速度,就是从进入境界后从最初积累灵气,到当下境界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灵气限度的速度。
当体内灵气厚度不再变化,则可以称之为当下境界的大圆满,再往下继续修炼,就必须靠感悟。
因此才有修士们遇到瓶颈时,下山寻找突破的契机一说。
“公子,您双十年华,还有大把时光可以参悟天地之道,切勿急于一时啊!”
秦老二和侍女蓝鲤皆连忙高声劝他,在他们看来,无衣的修炼速度和悟道速度已是惊人。
但只有无衣自己知道,虽然早年凭借几次小悟快速进入炼气化神境界,但他心中另有许多深重的执念。
若无法放下执念,日后选择其他办法冲破界限的话,即便他再上一个境界,也是极限。
所以他才必须……
“秦老二,其实我也不知为何,但今日听你说了他的事后,我就很想知道他的赤诚之心和对待普通人与钱财的态度,究竟是不是真的。”
“此刻困扰那名修士的执念,是自我与他人相处之大道。”
“我有种预感,如果他此番能顺利感悟,那他很有可能就是我突破炼气化神之境的契机。”
“如果他就此困在执念里面,那也不过是个凡俗之人,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无衣收起漫不经心,有些低沉地说道,虽然他脑中闪过这种念头,但经过刚才的检查,他也不对沐辰抱有太多希望。
这世间的事也只是说来容易,一个人要真能被外人说服,世上也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俗人庸人了,只有自己真的感悟,才能成为贯彻到底的道路。
他又望了一眼暗巷方向,忽然嗤笑。
“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我异想天开了,把希望随便寄托在他人身上?”
“嘿”
无衣摇摇头,转身跳下房梁。
只是在他落地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纯正大阳的灵气波动。
无衣快速转头,看到结界中的灵气波纹震荡,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有人境界提升!
但很快,他收起惊讶之色,折扇挡住嘴角。
在那折扇的阴影下方,嘴角上扬。
阴暗巷子里,张半仙刚转头查看沐辰情况,忽而光芒大作,狂风骤起。
鹤发凌乱,风吹得张半仙睁不开眼睛,让他半步都无法向前,但这老道士心中却松了一口气,放下一块大石。
“我果然没看错人。”
张半仙洋洋得意起来,单手抵挡大风,在风尘中寻找那名少年。
待境界提升时的灵气压缩结束,沙尘散去,沐辰的身影终于出现,张半仙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多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感悟后的清明、自信、淡然。
“前辈,您站那么远做什么?”
“现在几时了,下午的自由拍卖是不是要开始了?”
沐辰的语音语调并未改变,身上也是原来的穿着打扮,张半仙却发现他的话语中更多了一份从容,与之前的谨慎和焦虑形成明显变化。
相由心生,古人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