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天从昏睡中醒来,他没有想到,人生的第一次喝酒,居然如此轻易的被放倒。
看来桃花塞的桃花醴,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他醉酒昏睡的当口,斩龙谷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他甚至一时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躺在一个石洞口的。直到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到洞口那株横卧的巨大的树干,光溜溜地闪着黑树皮特有的湿滑光亮,才慢慢回过味来。
自己这是干什么?躺在这里多久了?背着老板娘喝酒,嘴里有没有酒气?还有,他摸了摸腰间的绳索,居然还在,放心了。但是,柴呢?自己一定还没有砍,如果砍晚了,回去又被老板娘惩罚,怎么办?
我得起来砍柴。
少年现在脑子想的只有这个。
生命就是砍柴,烧炭,制饼,送饼,收帐……
虽然单调乏味,但这个生活才是真实的。
即使被罚,那又有什么?如果老板娘不罚,没有了木柴制炭就不上山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想到这里,少年坐了起来。
他觉得身体似有异样,糨糊一样的脑子清醒多了,身体也轻松很多,有一股不把劲使出来就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验过了,因为太久,他都在机械的日复一日的奔波劳碌,这种休息充分积累出过剩精力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是多久他记不清了,但总有那么一次,铁打的少年因为天寒地冻起早送饼,着了风寒,高烧三天不退,在迷迷糊糊中,少年听到依稀老板娘在骂人:
“蔡倭瓜,这就是你找卢歧川抓的草药,老娘不是没病过,这药的份量明显是少了一半,难怪免崽子三天了高烧还不退,敢情是你这个倭瓜蛋蛋打了拐啊!”
老板娘的嗓门很高,震得烧得鬼迷三道的少年脑门像被钢钎钻敲一般难受。
蔡小武一脸的委屈:“这都是按你的主意置办的,你不是说,兔崽子不干活还花钱,小小个抓个一半的药就行了。天地食心,卢神医开的是整付的药,我是按你的意思分成两份煎的……”
“你个蔡倭瓜甩锅给老娘了,老娘叫你吃屎,咋不去吃?看病吃药是卢神医说的对,还是你瞎琢磨老娘的意思对?”
蔡小武闷声不响去煎药,掌柜的知道,如果再辩解,这会有更猛烈的吵骂反弹,老蔡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一张俏脸儿,咋一骂人了就显得一点都不好看了呢?
那次退烧后,老板娘破例让他休息了两天,从来没有休息过的少年,浑身的骨头困得发痒,当他第三天去送饼的时候,身上的劲儿实在憋得难受,跑出镇子陌街巷拐角,少年在一个荒废的断墙下经过,撒了泡尿,浑身被过量的力量憋得难受极了。
看看四周无人,少年抬起一脚踹向断墙,断墙晃了晃,又补了一脚,屹立百年的勾灰青水砖墙轰然倒塌,少年一溜烟的跑开去,回头看看,邻家的魏老太太拄着拐仗走出院门,指天戳地的不知嘴里叨叨的什么。
一路上少年都在琢磨老板娘的话,“老娘救了你,可不是为了心痛你,老娘是怕以后没有了这个勤快伙计,靠蔡倭瓜这个懒蛋,砸了我老水家的百年招牌。”
少年忽然暗笑,觉得身边的空气也温暖了许多,少年和掌柜的看法不同,少年认为,老板娘即是在骂人的时候,脸盘仍然俏丽好看。不像匡天左他妈宁氏,一吵架脸盘钵都是歪曲的,好好的一张脸都变得难看了。
“小家伙,你这么快就醒来了,能服住这桃花醴一个时辰的,都算是资质一流的修士,你这小家伙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我还以为,等一下下山还要背着你呢。”
年轻道长笑咪咪的看着他,“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为什么喝了它不需要睡?我是谁?我是……天下第二大剑修……曹国旧,嘘,小声点,这是我下山第一次告诉人我名号,你知道我的名号咱就算朋友了,记住,不要告诉别人。”
道长做一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很受感动,拼命点点头,虽然这个年轻道长看起来不着调,但他是第二个决定做我朋友的人,第一个……他想了想,是匡天左。对,那个在他最饥饿的时候送饼给他吃的微黑男孩儿,虽然因为他母亲的斥责少年没有吃,但这是他在封古镇醒来第二个向他表示善意的人,第一个向他表示善意的人是谁?他想了想,是梁家大院那个穿红大氅的小女孩儿。
少年被自己的第一第二的想法绕得笑了,问道:
“曹道长,你是天下第二大剑修,那天下第一大剑修是谁?”
年轻道长拍拍少年的肩膀,道:“这都看不出,往上一推不就出来了?记着,学着点,我上边的是谁?——我师父!”
少年挠挠头,道:“那,你有师兄吗?”
年轻道长道:“当然有,”他的手掌伸出正反一晃,“十大师兄,十大师姐,我在师兄弟里排第十一,厉害吧。”
少年好奇道,“曹道长,你那十个师兄十个师姐不是都在你上面排着吗?”
年轻道长挠挠头,“小鬼头,就你心眼多,我那十大师兄师姐,都是修行高妙之人,对名号位次,向来不屑一顾,再说了,你没听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排名不分先后’。”
少年笑笑,开始整理绳索砍刀,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耽误了这么久,如果不能尽快砍完柴,又要误了下山的时间。
少年爬到洞口,湿滑的巨大的树干似被什么力量削去了一层皮,刚刚没有走近,居然没有发现,靠近悬崖的那一面,树干被削去两庹长的刀痕,白楂楂的触目惊心。
曹道长忽然小声说,“先别忙着出去,我来看看,外面的架打完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