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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神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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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长陵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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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小天背着干柴,一路小跑往回赶。

    松明山的油松,枝叶繁茂,少年挥舞砍刀,不一会功夫,就砍了一大捆。

    水家饼店的自制木炭,原本是就近取材,每月的初一十五,有附近人家的樵夫或挑或推,把砍伐来的硬柴实木送到店里来,掌柜的忙活收购,让樵家把过秤的木柴码到柴房,掌柜的有一手烧炭功夫,自然收购原料可以省下不少铜板。

    自打收了这个免费伙计,掌柜的研制了一种新的饼子,需要上好的油松制炭,做出的饼子才有那种特殊的味道。

    但松明山路途遥远,如果向樵夫收购,价钱太贵,这种饼只有少数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享用,属于限量版,所需油松炭自然不多,老板娘动用家法,罚少年进山砍伐油松,恰恰可以满足使用,这也是少年动辄得咎的原因之一。

    但少年不在乎,进山砍柴与外出送饼都是活计,没什么差别。

    即使有差别,做的久了,也感觉不出了。

    这若是在往常,砍柴的功夫最起码要比现在长五六倍。少年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今天效率这么高?

    听掌柜的说,喝醉了酒的人,一般的反应是昏睡、呕吐,有时会连胆汁都吐出来。封古镇虽然不大,但每年因醉酒夜半死在街巷的醉汉,不会是独例。

    别以为只有流浪汉才会在严冬冻死,那些富有的或者身上有几两银子的酒鬼,如果在冬天的夜晚,喝得酩酊大醉,又一个人晃晃悠悠走上大街,十有八九会摔倒在马路上,这种人被称为“醉死人”。

    如果遇到好心人救助还倒算好,但一般情况下,正常的封古镇人家,早就关门阖户,一但某个醉汉倒在冰冷的大街上,把街巷当成暖炕,霜雪下来,体温骤降,漫漫的冬日长夜,这位开怀豪饮的“醉死人”,十有八九性命不保。

    所以负责任的封古镇女人,一但谁家有个酒鬼男人,女人的首要任务是守住自家男人不外出,这听起来一点也没有暧昧色彩,倒是十足的捍卫生命之举。

    郑小天奇怪的是,自己刚刚算是喝醉酒了吗?

    如果算,为什么没有呕吐?如果不算,那为什么昏睡?少年的醉酒标准来自于掌柜的描述,自己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所以一直吃不准自己刚刚算不算喝醉了。

    有一次,郑小天看到掌柜的夜半回来,倒在床榻上一顿呕吐。只所以少年能看到掌柜的在床榻上的狼狈不堪,是因为老板娘喊破嗓子的叫他,“兔崽子,快把铜盂拿进来,让掌柜的吐到铜盂里去!”

    少年那时刚刚收拾完晚上的活计,听着老板娘十万火急的叫喊,兔子一般快速的拿着铜盂跑进了老板娘的卧室。老板娘显然没有料到少年有如此快的速度,一时竟有些慌乱无措。

    老板娘破天荒的在少年面前乱了分寸,并非是水美人性情大变,由河东狮摇身变成病西施了,而是老板娘情急之中只顾着挪动醉汉的身子,忘了整衣束带,因之水美人玉体外露,妖冶粉嫩的身子仅仅着一袭亵衣。

    虽然少年尚未成年,但老板娘从来没有在掌柜之外的男子面前裸露玉体,这种突然且没有防备的场景,一时让老板娘暂时褪去强悍的外表,似乎找回了点女子的本性。

    少年依稀看到老板娘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少年像被毒蜂蛰到一般急忙收回视线,专注于用铜盂接掌柜的吐出的秽物。

    此时的少年恨不得掌柜的无休无止的呕吐散发出酒酵味和酸腐恶臭的秽物,用以证明他此时全身心的专注于清理呕吐物的“工作”。

    好在这个过程中老板娘穿好了衣服,并开始指导工作:

    “把这个酒鬼背出去,别脏了老娘的锦被。”

    少年首次没有遭到老板娘的责骂,所以对这次掌柜的醉酒印象深刻。

    比较而言,本次延挺山之行少年应当不算喝醉。

    他认真的回想,掌柜的那次醉酒不但呕吐昏睡,而且第二天还无法进食,歇了三天肠胃才恢复正常。

    而自己这次仅仅喝了一口酒,嗯,被那个不着调的道长用手把着酒葫芦可能这一口大了点,但睡着醒来完全是浑身轻松精神倍爽呀。

    还有,奔走的力量和速度简直和过去判若两人,看来这曹道长不是不着调,说不定还真是够朋友呢!

    郑小天背着干柴,很快便走出了深山密林。想了想自己没和曹道长打招呼就下山,是不是不太够意思?但曹道长那是神仙般的人物,行走高山密林如履平地,倒也不差他的一声招呼。

    接近长陵坡的时候,少年慢下了脚步,虽然常常夜半走过长陵坡,但都是提心吊胆匆匆而过,每次走过的时候,尽量眼睛不到处张望,听魏老太太说,一个人如果阳气重,走夜路别左顾右盼,阴邪的东西就不会往身上撞,男人阳气重,能压住邪,所以封古镇的女人,天黑以后就是天塌了,也不要出门。

    最初的时候,少年一个人行走在长陵坡边缘,不光心嗒嗒地跳,脚都不停的抖,但他别无选择,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松明山。

    此时的少年,听着脚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但少年不敢往后看,最多用眼睛的余光扫一下前方两侧,少年最大的依靠,是手里紧握的那把砍刀,在这个世界上,那把圆背直刃的砍刀,不单是少年的劳动工具,更是少年的依仗,直到攥得手心出汗,他也不敢少许的松手。

    初次进山的少年,虽然身子单薄,但随着越来越接近黑暗,直到前后左右全是黑暗,他的心也随之冷了下来。

    十几岁的他,忽然有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心境,他虽然内心紧张,但他甚至渴望有鬼魅出现,他就是凭尽全力,也要凭手中三尺利刃,与鬼魅杀个你死我活。

    可少年从头到尾,什么也没遇到。

    有几次,他看到几只绿莹莹的眼睛,在前后左右跟着他,他把砍刀拎在手里,随时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但结果,那几只眼睛随着几声啼叫,噌噌的窜进附近的树丛中了。

    还有几次,他看到远处有火光飘动,似有人打着灯笼,又似火球随风忽高忽低。

    火球离他一矢距离,跟着他一起走走停停,他慢慢意识到那是鬼火,他不知道如何对付鬼火,心中一阵紧张,那时候的少年,渴望有人同行,渴望有人照护,但长野茫茫,少年只能孤身前行,不能说,不能问,不能倾诉,更不能渴望得到安慰。

    少年无端的滴下泪珠,泪珠滴在脸上,被夜风吹干。

    但现在的少年,早没了最初的恐惧绝望,封古镇的人最为恐惧的长陵坡,被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回,并没有遇到恶鬼怨魅,难道是自己阳气太重?

    少年有时内心会升出一丝莫名的快乐。

    似乎这个人们谈之色变的古墓葬,才让他找回了自己的价值。

    他有时甚至奇怪,人们传说中的各种奇怪恐怖的事情,都发生在长陵坡,传闻中的李家剑祖李照天,匡天左的父亲匡正,甚至卢神医家的那只被致盲的老土狗……都与长陵坡相关,长陵坡成了恐惧的代名词,可为什么偏偏我郑小天,可以在长坡陵循环往复而不受伤害?难道这些传闻都是吓唬人的?

    当然,离长陵坡不远的那片柏树林,柏树林中的一老一小两个“乞丐”除外,但他们看起来除了飘忽不定,除了穷得连个饼都没得吃之外,并不像传说中杀人嗜血的鬼魅。

    少年脚步顿了一下,背着一大捆干柴的身子直了直,身体处于警觉状态。

    前边似乎有一个影子晃动了一下。

    又一个。

    并不是似乎,而是确切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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